工地上技术员怯微微地打来电话:"陈总,三号楼柱基放错线了。"
"混凝土不是都浇筑完了吗?"
"是的,刚才发现的,你过来看看怎么办?"
"我看怎么办?要你们干嘛?啊?你们都去死了吧!"他大声叫骂着,吼叫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他感觉一下子没有了激情和动力。"爱咋办咋办,我不管了!"他自言自语道,扑通一下躺倒了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你不管谁管?这才刚开始呢就想撂挑子?当初是谁雄心壮志要开公司的?谁说五年内创下三个亿?你以为创下三个亿就是说说话那么简单?此时此刻工地上多少个民工和管理人员正在因这起技术失误而误工?是的,他们能解决,可是他们需要你这个决策者呀!合同是谁签的啊?不是元旦前必须主体完工,明年年底居民回迁吗?延误工期谁负责?你有资本交违约金吗?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妈妈数落着他。
"好了,别说了!"他起身整理了一下,失魂落魄地赶往了工地......
老天爷似乎很眷顾这个回头的浪子,情场失意,却让他在事业上顺利起来。那起质量事故解决以后,就再也没出什么问题。他每天坚守工地现场,心无旁骛,事必躬亲。一个多月后,一号楼主体工程顺利完工。其它几个楼座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他初尝成功的喜悦。
陈鑫和公司全体管理人员,还有几个分包负责人聚餐祝贺。
他喝了很多酒,大家也看到他从没有这么兴奋过,给大家纷纷敬酒。最终喝得酩酊大醉,被搀扶到工地办公室里的休息室。郑巧英给他脱了鞋子,把双脚移到床上,让他躺着舒服一些,自己就去了隔壁的办公室。不一会儿就听到他"哇哇"吐酒的声音,她赶忙跑过去,找了垃圾桶帮他扶着,又吐了好多,气味熏天,她使劲地皱着鼻子,憋着气,从后背轻轻地拍着。等他吐完,又倒一杯凉开水递给他漱口。她刚要把垃圾桶拿出去倒掉,陈鑫拉住了她的手,示意不要急,似乎还想吐,只是暂时吐不出来。张巧英感受到那只滚热的男人的手正有力地握着自己的小手,心里一阵热浪翻涌。
她一直忘不了前男友,虽然他伤了自己。对于陈鑫,她考虑过,条件还可以,她也不知道他有前科,只知道他有个儿子。自从以准媳妇的身份在这儿工作,她也努力地争取得到陈鑫的爱。她为他准备各种零食水果,在他迈进办公室的第一步就马上沏上他喜欢的茶。准备好湿润的毛巾递给他擦汗......可是几个月的努力并未见到陈鑫对她有过什么表示,似乎一切都是她应尽的义务。她每天看到的是一张冷酷的脸,甚至是因为工作不顺紧锁着眉头不耐烦地表情。
他们之间的交谈也仅限于工作。有一次郑巧英看他心情不错,想试探着问一下“餐馆那个女的”,被他一句“这是办公室!闲的没事干了?没事干上工地搬砖去!”顶了回去,而且声色俱厉,她鼓了鼓腮帮子,眼珠子白了自己一眼,再也不敢说工作以外的话了。可即使这样,郑巧英发现自己已经悄悄地爱上这个无情的男人了。他时常戴着一顶白色的安全帽,背着双手,笔直地站在工地上,聚精会神的看着工人们施工,犹如玉树临风;或陪同一些来工地检查工作的领导参观,谈笑风生,温文儒雅。甚至他对下属大发雷霆,满脸青筋暴露,爆粗口,巧英都觉得这才有男人魅力,以前的男友总是文质彬彬的样子太无味。
巧英尤其佩服他的才能。工程开工阶段,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一股脑儿袭来,对于一个没有经验的人来说,很容易被打垮。但是,陈鑫的头脑总是很清醒而冷静。电话一个接一个,要不就是挂断电话就急匆匆地出去办事了。吃饭午休的时间也不例外。巧英想跟他说话都要等很长时间。他的记忆力和心算能力都很强,他从来不用计算器,也不做笔记。他没有读过大学,也没有参加过建筑专业的培训,却能发现那些大学毕业的技术人员不能发现的问题。他常常说,这些东西还用学?都是些常识,想想就行了,他们都是些猪脑子!没有责任心!可是建筑工程管理哪有那么简单?他太精明了!
他还写得一手好字。有时候需要下发通知或拟定合同,都是陈鑫打好草稿让巧英稍加整理再打印出来。巧英每次都要拿着这些文字欣赏一番。巧英真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下午四点多钟,已经沉睡了两个多小时的陈鑫翻了个身,呻吟了两声。郑巧英在外面听到动静马上走近他身边,看他又呼呼睡去。刚要离去,陈鑫突然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赵如雪——嘿嘿,看你往哪里跑!”语气里充满了柔情,说完还笑了两声。巧英转身看他一眼,他还睡着,刚才是呓语。她虽然没有听清楚那个名字,但她猜想那一定是阿姨说的那个开餐馆的女人。她立刻气愤起来,很想上去踹他两脚,但她还是忍住了,只咬牙切齿地说:“真没良心!”
已经半醒的陈鑫听到动静马上清醒了,坐起身来:“嗯?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巧英转身走了出去。
“沏壶茶!”陈鑫命令道。
巧英只能把怨气咽下去,立刻准备好茶水。陈鑫去室外的水龙头洗漱了一番,便坐到茶几前喝起茶来。
"陈——总,感觉好点了吗?"巧英还是不习惯直呼姓名。
有一次陈妈妈在工地听到巧英叫“陈总”,马上说:“以后就互叫名字好了!以后就是两口子啦,什么陈总陈总的!”可是妈妈走后,陈鑫说:“我妈说的话你别认真啊!你该相亲相亲,该恋爱恋爱。我们没戏。”
"什么感觉好点?"陈鑫像在心思别的事。
"你刚才吐酒吐了好多啊,胃不难受吗?"
"哦,是吗?"他淡淡地应付了一句,眼睛一直在手机上浏览着什么。
“整天这样照顾你,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郑巧英埋怨道。
“所以说呢,我就不是那种有修养的人,也不会说句感谢的话,那也是你自愿的,我并没有要求你那么做。你也别打我的主意,会让你失望的!”陈鑫不紧不慢地说。
郑巧英气得只想跺脚,真是没良心。以后看谁还管你!
陈鑫喝了一会茶,起身要走,脸上露出一丝隐隐的笑容。巧英有点疑惑,她一直盯着他的举动。难道又和那个女人联系上了?
是的,他们已经有四十多天没有联系了。陈鑫这些日子真是忙得不可开交,可她,她竟然也没个电话?连个信息都没有!哦,她从来也没有主动联系他呀!刚才做了一个梦:他到处找她没找到,餐馆已换了主人。他正开车在外地办事,突然在路上看到她,骑着摩托三轮,拉着一些菜,哦,你这家伙,竟然来到这里开餐馆了?你想躲我?哈!于是他兴奋的喊了出来!原来是一个梦!
上次“生日”他们一起度过一个终生难忘的下午,她已经说过以后再也不联系了,她怀孕了——和那个窝囊废!想到这里,陈鑫总是咬牙切齿。他曾经想过让她打掉再嫁给他,可是又怕这样说了赵如雪会更加恨他。可是如果她生了那孩子,那他们俩就真的缘分已尽,她说过不想让孩子有个后爹。想想当初在医院遇到她,还因为缘分到了而欣喜若狂,这才短短的几个月又缘分已尽……
他常常在凌晨醒来就再也睡不着,反反复复的想她,想着他们以后会怎样。
"去他妈的缘分!我爱你,我就赖上你了!你怀了他的孩子又怎样?后爹会比亲爹还亲的!我不在乎!只要是你的,我全盘接收!你嫁给我不是还要作后妈吗?这不扯平了吗?小样,等我!肯定已经想我想的不行了,还真能忍!"陈鑫想着,决定要去看看她。
汽车发动开了,郑巧英挡在了前面。
"干吗?"陈鑫从车窗探出头不耐烦地问。
"你去哪?我知道你今天下午应该没有事的。不是那个女的又勾引你吧?"
"我有没有事你知道吗?你管得着我吗?让开!"
"阿姨让我看着你!"
"多事!她都管不着我,你还能管着我!起开!"
"就是不起!再说了,你喝了那么多酒,不能开车。万一有个什么事,我可……"
"闭嘴!乌鸦嘴!"陈鑫空挡猛加了一下油门,汽车"哄"的响了一下,把巧英一下子吓跑了。陈鑫得意地笑了起来,他迅速的挂档开路。
出门不久,陈鑫从后视镜看到了郑巧英开着她的鲜黄色qq跟随着他。巧英想知道那个女人在哪,以后找她谈谈。可没想这么快就被发现,陈鑫稍一加速,又拐了几道弯,轻而易举的将她甩掉了。
马上陈鑫手机响了,一看是妈妈的,准是巧英告状了。他先把汽车音响声量调到最大,然后接听,"喂!妈——"他大声地喊着。
"你又去找那个狐狸精?马上回家,家里有事!"妈妈命令道。
"什么!我听不见!我在歌厅和朋友唱唱歌,啊!这太吵,有事吗?我一会就回去了!"陈鑫扯着嗓子喊着。
"你就是在路上!别跟我耍花招!把音响关掉!我早就听出来了!根本就不是唱歌的地方!别想骗我!"妈妈听出这边只有单纯的音乐,而没有嘈杂的人声。
"哈哈哈!妈!你也成精了!你是什么精?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路上?服了你!"他的花招被妈妈识破了,他依然很高兴,哈哈大笑着,调低了音量,接着乖巧地说我:"妈,没事吧?很长时间没玩玩了,很郁闷的,会憋出病来的。我保证一两个小时就回家,拜拜!"他挂了电话。他听见妈妈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又调高了音量,跟着音乐又唱又摇起来。
"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用你那火火的嘴唇,让我在午夜里无尽地销魂……"车上的音箱里,刀郎热烈狂放的歌声像一股股洪流直奔而下,陈鑫也跟着嘶吼起来,浑身伴随着节奏颤着晃着,赵如雪迷人的笑容就在眼前,这么多日子没见面,她肯定想疯了,这次见面看她还矜持得住!
星期日的下午,路上车辆不多,为了甩开郑巧英他走了一些偏路土路,有些颠簸,但他不在乎,狂奔着,歌唱着,在车子后方激起高高的一片黄土。终于拐到芳雪餐馆这条路上,他更加疯狂了……
咚!随着一声巨响,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停止了,变成了黑暗一片!他的身体和车子卡在了前边一辆等绿灯的半挂车底下!而他的心已经飞离了破碎的躯体到了芳雪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