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每个深夜的尽头,她才真正地苏醒。扯过一条白羊毛毯,搭在赤裸的胸口,轻轻抚摸了一下无知觉的小臂,整个晚上都露在外面,麻木而冰凉。她喜欢裸睡,配一条毛毯,或者有时配他的怀抱。
她赤着脚,脚掌和白橡木地板细密地亲吻。她又梦见了,他的脸,熟悉的笑,她一闭眼就能想象出他的每一个神情和动作,甚至能够拼凑成一部电影。他是如何给她唱着德语歌,如何请她喝的第一瓶红酒,给她切的那块牛排。她有时憎恨自己娇好的记忆力,以至于记得那一秒,阳光洒在他的眼睑上,她看得见那细密的金色绒毛。她的舌尖掠过的触感,以及他如何笑她不灵活的舌头发不出西语的大舌音,每每她读出那个单词前,下意识地偷偷瞄他,像怕做错事的孩子。而FLO,则默默地装作不在意,扯出坏坏的笑。
她梦见他在一个透明的容器里,泡在蓝色的似硫酸铜的液体里,皮肤皱成蓝色妖姬的花瓣,她最爱的长睫毛也成了透明的蓝。
画面又切回那一晚。
她不记得是如何把勾勒着巴黎铁塔的丝袜褪下,也许是当那首柔和香颂chanson戛然而止的时候,那条最高腰的风琴长裙如何搭在他的纯棉白T恤上的。只记得脖子上如春雨一般的吻,铺天盖地的男人气息,他们默契地如同多年的恋人。他的唇薄而柔软,让她忍不住轻轻撕咬,却不忍辅以力度。
他常年打手球,在他强劲的手臂上,她感受到了那种独特的爆发力,以及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不同。他有着薄茧,却让她不禁用嘴唇轻触的手掌。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她享受这种被包围的安全感,哪怕只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她听得到跳动的心脏声,还有温热的呼吸,清冽的香气。轻轻蹭着他的肩膀,有一丝丝汗液,他的温度让她整个人即使赤裸,也都被热气温暖着。
她想到了什么呢,幼时醉酒的父亲,满脸通红的把手臂搭在她弱小的肩上,满身的酒精味道,让她狠狠地皱眉,捏着小鼻子,很想扔走父亲的手臂,那只手臂,在现在已然成年的她看来,是瘦弱,黝黑,青色的血管分明,皮肉松懈的,她忘记幼时是从何时开始对父亲的厌恶的,甚至怀疑过自己是喜欢女生的,男生都是脏的。
溪流,阳光,青松,瀑布,他让她想到所有自然,原始,美好的事物。
他跟她说,会带她去瑞士,他的国家,去滑雪,去攀登一座座雪山。她笑而不语,口腔的温度融化了那块来自瑞士的巧克力。眼神灼热,对着他那双如薄荷般清亮呈淡绿色的眸子。
她抚摸他背部紧紧包裹的皮肤,细腻,没有任何杂质。脸颊清瘦,轮廓分明,她在黑暗中骤然醒来,莫名地开心被他圈在怀中,而不是望着他宽厚的背。她定定地注视着他,手肘支在枕头上,她想他是知道的,一定是知道的。
因为她滚烫的鼻息就落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或者是因为她用糖果般的嘴唇丈量了他每一寸皮肤,他没有躲,或者,她就更过分地整个趴在他的身上,他没有嫌弃地扔她在床的另一头。反而是把右边的手臂换成左边,把她重新圈起来。
柴紫
作者 Gloris柴紫
“No pasa nada.Una menti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