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夕小颜
01
写下题目时，我不由得想起了前不久我和三土的一段对话。那天食堂的晚餐迟迟没有做好，在等待的漫漫时光里，他突然问我：“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想考选调生。”
我漫不经心的翻出了很久之前的一条朋友圈，拿着手机给他看。那是我在选调生名单公布后发的一段感想：“愿用青春服务基层，奉献基层，为基层建设献言献策，为家乡发展添砖加瓦。”
他很不屑的反驳我：“你要是学马克思的，我也就信了，但你学的是计算机。”
我终于正色起来，理了理思路，很严肃的说出了我的三点理由：
“首先，体制内对女性相对友好。我也参加过互联网公司的面试，但当面试官问我‘如果你现在正在休产假，公司有急事需要你来处理，你会怎么办’，那一刻我突然清醒的意识到，很可能无论我怎么努力，性别都是永不可跨越的鸿沟。”
这么说或许有点悲观，但在那一刻，我确实是悲观的。
“其次，我没必要用己短处博人长处。互联网公司很残酷，如果在35岁之前没有做到主管等职位，大概率会‘一朝新人换旧人’吧。我的编程能力很一般，对编程的兴趣更是一般，我为什么非要逼着自己跟大神们竞争。
最后，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有那么点家国情怀，以及一颗，为人民服务的心。”
我偏过头，望进了悠悠黑夜。屋外没有一丝光亮，屋内却是灯火通明，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围城里，光明与黑暗针锋相对。城内是滚烫的白，城外是彻骨的黑。我看见光明喧嚣着想要冲破黑暗，又看见黑暗狠戾的想去撕裂光明。它们彼此对抗着，却始终没有突破这座围城的边界。
而我，又何尝不在围城里？在选调生这座围城里，城外的一些人想进来，城内的一些人想逃离。就目前而言，我并不想逃离，这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三个月。
02
组织办的人大抵是忙碌的，但我才去没几天，很多活没有转接到我手上，所以第一周相对清闲了些。在我没来之前，组织办只有两个人，很多事情忙不过来，于是在党政办的春春便“兼职”了一部分工作。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原先在组织办负责的活全部转接给我。
年底有一项大活，那就是党内统计。这本该是我负责的，但因为我在区政府借调了两个月，来得稍微晚了点，没赶上培训和报名，于是今年的这项任务，很不幸的还是由春春负责。但是为了让我提前了解，早做准备，春春到区里搞党统的时候还是把我带上了。
其实党统只是一个系统，在哪搞都是一样。区里把我们各街道乡镇的人召集到一起，无非是为我们提供一个可以讨论交流的平台。到场的大部分都参加过培训或者之前搞过党统，也因此早早的认识了。他们聊天的时候回忆起了去年，修改数据硬是熬到了12点，熬得头顶冒油，把头发都糊住了。
我坐在旁边，尴尬又无语，只能保持沉默。
03
等春春打开电脑，教我简单的操作时，我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熬到那么晚。年底全国都在登录这个系统，而服务器承载不了这么多访问量，所以卡得不行，动不动就掉线，尤其是最后直统的时候，排队排个半天都排不上。
这让计算机出身的我愁眉苦脸，哀叹连连。话说回来，虽然我编程能力很一般，但我找bug挑毛病的水平还是不错的。在编软件的人眼里，影响功能使用的才叫bug；但在我眼里，一切对用户不友好，影响体验感的都叫bug。比如查询框输入内容后必须点击查询按钮，而不能直接敲击回车等。于是，我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修改错误数据。
晚上我把电脑带回了家，心想着家里网速快点，应该可以直统出来。吃过晚饭大概是七点多，我打开电脑，重新点击了直统，界面显示尚在排队中。接下来我去洗了个澡，敷了个面膜，又泡了半小时的脚。一套睡前流程下来，消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光。
“应该直统完成了吧。”我一边想一边动动鼠标，黑屏的电脑重新亮起，而我本来亮起的希望却在瞬间黑屏。系统还是非常执着的，执着到我走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那天直到我上床睡觉，直统都没排上队。
04
除了第一周有三天去区里搞党统外，其他时间我的工作都比较杂，但大都是做表格、写稿件以及整理材料之流。
还记得组织委员把一沓材料递给我，让我放进对应档案时，我兴奋的搓搓手，心想着终于回归老本行了，整理档案这项活我可在区政府干了两个月啊。于是我兴高采烈的接过材料，转身询问：“打孔器在哪啊？”
“打孔器？我们没有这么高大上的东西。”
“啊？那用什么打孔呢。”
“用锥子捅啊。”
我的第一反应是，他们大概是在跟我开玩笑。但当我看见蓓蓓姐从笔筒里翻出了锥子时，我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于是，我就用锥子艰难又别扭的整理完了档案。
我的宿舍距离镇政府走路不到十分钟，那几天阳光正好，沿途有很多人家晒出了年货。咸鹅咸鸭被晒得滴油，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宿舍也是向阳的单人间，早上走之前拉开窗帘，中午回来时被子就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了。
现在是冬季，饭菜冷得快，食堂便把套餐饭换成了桌餐，每桌两锅炉一汤一炒菜，一桌大概能坐十多人。食堂的饭菜虽荤腥不多，但胜在可口，没让我非得就着老干妈才能下咽。中餐晚餐自不必多说，都是些很普通的家常菜，如肉烧萝卜、土豆丝。
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早餐，老板自己腌制的豇豆、萝卜干等小菜清脆爽口。每天的早餐有三种：炒饭、面条和粥。我比较偏爱的是面条，面条本身毫无特别之处，就是很普通的细面条，但配上鸡蛋肉丝浇头后就变得十分美味。很长一段时间，它都是我睡前的期待和早起的幸福。
05
平日里我住在镇上，只有周五晚上才蹭同事的车回家。载我回家的同事人很好，经常一边开车一边跟我聊天。当她得知我平日里住在镇上时，不由得感慨了一句：“你怎么呆得住啊！”
是啊，我怎么呆得住？乡镇难比城市的繁华，华灯初上时便是一天的结束，而不是夜生活的开始。若非得说玩乐的地方，镇上唯有超市、鸡排店和奶茶店可以消遣。我不爱逛超市，也不怎么爱吃鸡排，至于奶茶，我也是曾经深爱过，如今不过泛泛了而已。因此夜幕降临时，我并无在外逗留的兴致。
下班后一个人回到屋里，打开取暖器，然后开始烧水洗漱。磨磨蹭蹭的收拾完，就差不多接近八点了。剩下来的时光则完全归属于我，我可以看看书、玩玩手机、写写文章。只要我开心，做什么都可以。我从未觉得孤独，只是有时不免觉得孤单，可幸运的是，我已经学会了如何与孤单相处。
12月的前两周阳光正好，可第三周却格外阴冷。我记得那天是周三，朋友圈陆陆续续下起了雪，微信群里也不断有人惊呼“我们这里下雪了”。
“整个城市都在下雪，只有我这里被雪遗忘了。”我矫情的在群里发了这句话。思远艾特我：“我这里也没下，我陪你一起等雪！”
我等到了周五，雪依旧没下，天空反而悠悠转晴，慢慢的出了太阳。
周五下午，我本在办公室整理党员材料，却突然接到了一个急活：去区政府送文件。我走得匆匆忙忙，可直到我走，天空都是晴朗的，没有任何转阴的迹象。
我终究没有在这里等来2019年的雪。
晚上，我在家收拾着培训要用的东西，下周一就要去省委党校了，培训要到1月中旬才能结束。我的心中并无喜乐，亦无哀伤，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真是奇怪，明明之前期待了那么久，为什么现在反而没有感觉了。
群里热热闹闹的讨论着培训事宜，我的情绪高涨了些，也加入了讨论。可我知道，一旦我关闭群聊，心中残存的期待便会慢慢褪去，直至无踪。
我关闭了聊天界面，望向了窗外的寒冷。我想，我还是期待一点吧，毕竟小年和思远都很想我。
命运的齿轮继续转动，我听见生活又唱起了永不停歇的歌，在这歌声中，我将踏入下一个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