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三岁侄子坐在靠窗位置,突然发出啊啊啊声音并指着窗外让我看。
窗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东西,见我没反应他继续吵了几句便消沉不说话。上一次他指着窗外,是在白天看到天空有很大月亮。
侄子失落我大概能理解,有东西想和别人分享,但没有词汇来表达。
我曾在一所方言听得懂,但不会说的学校读书,这导致我很长一段时间干脆懒得说话,如同自闭症患者。大概一年以后我勉强照着音调会说一些,也因此才多了几个朋友,但还是经常会遇到类似子弹卡壳情况。比如你想说一个笑话,但这一句里面恰好有一个词不知道用方言怎么说出来,或者需要想一会。这总让我扫兴,干脆不说。
成年人很少遇到没有词汇表达的情况,只是有时候表达不准确和优雅。而遇到准确甚至是优雅表达则让人精神愉悦,我总觉得文学所带来愉悦,有一部分就是来自于内心被准确优雅表达而带来治愈。
就像我侄子那天看到窗外某个有趣东西,他没有词汇表达,不被人理解,那么这种失落可能像一根刺卡在喉咙。也许得等到有一天,再次路过同一个地方,发现了那个东西,也许是一排树中间唯一一根电线杆。我告诉他「电线杆」这个词,那么这根刺才能被拔出来,下次他就会用「电线杆」这个词而不是啊啊啊。这个例子不优雅,至少是准确。
另外,说话和文字又是两种不完全相同媒介,有些人倾向某一种表达。我一直在社会底层工作,遇到过一个同事,不会打字,他第一次让我教他拼音时还以为在开玩笑。可是他语言表达能力特别好,尤其是说段子,公司所有人都被他逗笑过,当时我最大享受之一跟他喝酒听段子和故事。
我还发现有时候看文字让人会心一笑的东西,一旦讲出来自己和他人都感觉没意思。诗词和歌词也有类似效果,我看完一首诗觉得不错,有一天这首诗被人当做歌词唱出来,我却毫无感觉。而两者只是换了一个媒介而已。
彼得·德鲁克《管理自己》是《哈佛商业评论》被重印次数最多文章之一。里面提到要搞清自己和别人是读者型(习惯阅读信息)还是听者型(习惯听取信息),估计也是类似道理。在表达上同样有人倾向、擅长或者习惯文字而有人则是说话。了解这些,能更好沟通理解。
我自己属于读者型人,从文字角度来说,特别能体现准确和优雅应该是诗词和格言警句。我有搜集格言警句和标记重点的习惯。在这个搜集过程中,总是能找到很多准确和优雅兼具的文字。
比如关于书,下面这两句,一刚一柔:
- 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魏书.李谧传》
- 阖(hé)卷深思怜烛短,枕书浅卧待花明。
比如工具,下面两句表达,甚至让人对此有全新理解:
- 笔不是作家的工具,而是他的器官。—— 卡夫卡
- 每个工具都带有用来创造它的那种精神。—— 海森堡《物理学和哲学》
下雨时,独自听雨沉思经历,那么不同人生阶段,都会对《虞美人·听雨》有感觉: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关于孤独呢?
- 世上可有任何事物 / 比雨中静止的火车更忧伤?——《疑问集》
- 一个人的孤独不是孤独,一个人找另一个人,一句话找另一句话,才是真正的孤独。《一句顶一万句》
- 哪种比较孤独: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不爱,还是心里爱着一个人,却始终无法向爱靠近?——《质数的孤独》
不仅仅是句子,有阵子,我想提高自己文字能力。想来想去,如果文章是个房子,那么基础无非就是字词组成的砖瓦,我对砖瓦似乎都不熟悉,于是想着没事就翻翻字词典,遇到生词记下来。
然而似乎太久没看书,更多的是在碎片阅读,几个月下来生词本里只有三个,但这种探寻陌生词汇,重新认识的过程就像认识新朋友。如果我不去查询意思,并且记录下来,那么就好像错过认识新朋友,并且没有留下名片:
- 故态复萌 gùtài-fùméng
老样子又恢复了。形容坏习气、老毛病重新出现。
- 沸反盈天 fèifǎn-yíngtiān
声音像沸腾的水那样翻滚,充满空间(反:翻滚)。形容人声喧闹,乱成一片。
- 逡巡 qūn xún
因为有所顾虑而徘徊不前或退却
关于查词这事,有一部相关日本动漫叫《编舟记》,第一集《茫洋》第 19 分 37 秒处开始是这样解释「右」:
关于文字我还听过两个建议,去掉所有“的”字对文章也毫无影响,另一个是将文章所有名词、形容词、副词都用不同颜色的笔圈出来,以此判断自己文章的倾向。
写到这的时候,我按下alt+f,搜索了一下「的」字,一篇一千多字文章,有一百多个「的」字。刚刚我删掉只剩下 30 个。
圈出副词、形容词、名词这个难一点,也有人建议可以删掉所有副词。
简而言之,马上能做的就是删掉大部分「的」字。
关于稍微认真些对待文字,我知道的大概就这些,这篇不算写完,有机会再补充。
- 搜集存储好的句子。
- 遇到生词就查询,并建立生词本,没遇到且闲着就随机翻词典玩。
- 使用搜索、查找、替换等功能删掉大部分「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