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里带着水音。
我跟孙生跑到古井边时,七个陶俑正围着井沿缓慢旋转。它们的汉服下摆全都湿透了,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姜屿的检测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空气中的汞含量已经超过安全值两万倍。
"看井水!"孙生拽着我退后三步。月光下,井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金红色,水面浮起密密麻麻的气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会释放出一团裹着金粉的雾气,在半空中组成模糊的人形。
"是金蚕蛊..."孙生往我手里塞了颗蒜丸,"千万别让金雾碰到伤口。"
姜屿突然惊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们看到井壁上爬满了交错的纹路——那是无数细小的金线在游动,它们正从井底向上攀援,所过之处砖石纷纷剥落,露出后面森白的...骨头。
整口井的内壁,竟然都是用人类骸骨垒成的!
我夺过强光手电照向井下。光束穿过血色井水的刹那,隐约可见七具呈放射状排列的骨骸,每具骸骨的天灵盖上都钉着根青铜钉,钉帽刻着北斗七星的符号。而最中央的位置...
"还有第八具!"我的声音自己听着都陌生。那具特别纤细的遗骨被七条金链缠绕,额骨处压着块玉板,玉上凸雕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颜"字与星图的结合体。
卯时的晨雾漫过井台时,骸骨突然发出脆响。我们眼睁睁看着所有骨头自动重组,变成七具完整骷髅,它们跪伏在中央那具遗骨周围,作出朝拜的姿态。孙生突然倒吸凉气——那些骷髅的无名指骨上,全都有金戒圈的痕迹!
"我想起来了!"姜屿翻出手机里拍过的族谱,"颜家第七代..."他的手指停在一处被墨迹遮盖的位置,"有七个入赘的女婿,全都在同一年..."
他的话被井水沸腾声打断。血色液体突然上涨,瞬间漫过井沿。我们踉跄后退时,水面浮起七块金饼,每块上都阴刻着人名。最可怕的是金饼的排列方式——正是我们昨天在祠堂看到的北斗七星图。
孙生用银刀挑起最近的金饼。"颜门周氏..."他猛地转头,"是老周先祖!"
辰时的阳光照进井口时,怪异的事情发生了。所有骸骨突然开始吸收光线,在井底投下七彩光斑。那些光斑自动组成个立体的星象仪结构,而中央玉板上的符号正在慢慢融化,变成金液滴入下方的一具小骷髅口中。
"我明白了..."我翻开县志的灾异篇,"王莽天凤三年的记载——'齐地昼晦,七星现于井中'..."
突然,井底传来"咔嗒"一声。中央那具纤细遗骨的右手食指骨突然抬起,直直指向我怀里的铜器碎片。几乎是同时,我们带来的黑陶人偶全部炸裂,每个碎片内部都露出缠着金丝的指骨。
"铜仪...倒转..."姜屿结结巴巴地读出某根骨头上的刻字。他刚说完,井水突然下沉三丈,露出布满抓痕的井壁。在七个青铜钉对应的位置,各有一行血字正在渗出:
金为枷 玉为牢 骨为匙 魂为药
巳时的烈日下,我们终于拼凑出恐怖真相。孙生比对过所有金饼后,发现背面的星纹能拼成完整浑天仪。而最关键的证物,是在老周送来的旧箱子里发现的——本用金箔装订的《颜氏葬书》,其中"七星替命术"那页的空白处,印着七个血指印。
"用七个生辰特殊的人炼成金傀..."我指着书上插图,"再用他们的魂魄,滋养井底那个..."
祠堂方向突然传来铜锣自鸣。我们赶回去时,看见裂开的铜器已经完全变黑,而碎片上的纹路全都变成了挣扎的人形。最惊人的是器底——原本光滑的内壁现在布满凸起的文字,记载着某种古老的赎魂仪式。
"需要找到金匮神楼的遗址..."孙生擦着满头冷汗,"那里应该有..."
话没说完,古井方向突然传来巨响。我们冲出去时,看见七道金虹贯日而起,在空中结成巨网。而井口喷出的水柱里,悬浮着个金光闪闪的匣子——正是我们在乱葬岗挖到的那种,只是这次的匣子表面,嵌着七颗正在转动的人眼珠。
午时的阳光照在匣子上时,那些眼珠突然同时转向村西。我这才注意到,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海市蜃楼般的虚影——是座三层金顶阁楼,每层都有七扇门。而最顶层的窗前,站着个梳汉髻的女子剪影。
"她在..."姜屿的检测仪疯狂闪烁,"在吸收金虹的能量!"
当第七道金虹被吸进阁楼虚影时,我们脚下的土地突然震动。古井边的七具陶俑齐刷刷跪下,它们腹部裂开,露出里面金丝缠绕的内脏模型。而井底传来清晰的"咔咔"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解开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