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
黎笑天吞下焚脉丹的瞬间，喉头涌上一股灼热腥甜，内力如沸水煮锅般在经脉里翻涌暴窜——血煞功的阴鸷内力与禁药的烈劲冲撞撕扯，却硬生生被逼成一股狂猛气劲，顺着手臂灌注沉渊刀。
刀身嗡鸣震颤，映着他眼底血丝，竟泛出一层暗沉的红。
“不知死活！”苏逸尘折扇“唰”地展开，扇骨轻叩掌心，周身内力陡然流转如溪，正是他压箱底的“流影千幻”起势。
身形一晃，竟分出三道残影，左影持扇扫向黎笑天膝弯，右影探掌袭向心口，真身却隐在中间，指尖凝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白气——那是他“化骨绵掌”的气劲，沾身便能震散经脉内力。
黎笑天不退反进，沉渊刀横劈而出，刀风裹挟着左肩毒血的腥气，硬生生劈散两道残影。
苏逸尘真身被刀风扫中，闷哼一声退后半步，折扇边缘已被刀气削去一角。
他眼神一凛，“流影步”踏得更快，折扇开合间，七八道扇风如刀片般割向黎笑天周身大穴，每道风里都裹着绵密的内劲，沾衣即入。
黎笑天左臂早已麻木，全凭一股狠劲，刀招豁开自身防御，专取苏逸尘中路——你刺我肩，我便斩你腰；你扫我腿，我便劈你颈。
沉渊刀带起的血雾里，他突然变招，使出星辰殿基础刀法里的“缠”字诀，刀身如灵蛇绕上苏逸尘的折扇，同时左掌凝聚残余内力，不顾扇风割破脸颊，硬生生印向对方胸口！
“砰”的一声闷响，苏逸尘被掌力震得后退三步，胸口衣袍裂开一道口子，嘴角溢出血丝——黎笑天这掌看似鲁莽，却恰好破了他化骨绵掌“柔能克刚”的特性，以硬碰硬震伤了他内腑。
与此同时，慧清师太在另一侧已杀得剑刃卷边。
魏无常的判官笔带着毒丝缠上她的长剑，另两名长老的钩镰、短匕如毒蛇吐信，专攻她下盘。
师太深吸一口气，内力顺着“清风剑法”的心法流转，突然剑势陡沉，避开钩镰的同时，剑柄猛地撞向魏无常心口膻中穴。
魏无常闷哼着后退，判官笔毒丝一松，师太趁机旋身，长剑反撩，精准挑断左侧长老握钩镰的筋络。
那长老惨叫未落，师太剑锋已顺势抹过他咽喉，鲜血喷涌间，人已软倒在地。
她不恋战，剑势再变如清风拂过，悄无声息地逼向右侧长老。
对方短匕刚举到一半，便被剑脊磕飞，手腕随即被剑锋划开——不等他踉跄后退，师太手腕翻转，长剑直刺其心口，干净利落了结性命。
解决掉两名长老，师太右肩被毒丝扫中的地方已泛起黑紫，内力运转愈发滞涩。
她却不稍歇，脚尖在地面一碾，借着旋身之势直扑后退的魏无常。
魏无常刚稳住身形，判官笔尚未抬起，卷刃的长剑已带着破空声穿透他胸膛，从后背透出寸许。
师太松手撤剑，魏无常瞪着眼倒下去，胸口血洞汩汩冒血。
她拄着剑站在三人尸身之间，肩头毒痕蔓延，却仍挺直着脊背。
她抬眼望见黎笑天与苏逸尘正以命相搏，黎笑天后背已被扇风割出数道血痕，却仍死咬着苏逸尘不放，刀刀往要害招呼。
慧清师太刚喘匀半口气，眼角余光已瞥见远处黑压压一片人影——星辰殿的弟子竟如潮水般涌来，领头的几人腰间佩着玄铁令牌，显然是殿中好手。
“黎笑天！速退——”师太扬声急喝，长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逼退最先冲来的两名弟子，同时足尖点地，朝着黎笑天的方向掠去。
黎笑天却像没听见，沉渊刀劈得更狠了。
焚脉丹的药性已快燃尽，经脉像被无数根针同时扎着，他眼前阵阵发黑，全凭苏逸尘脸上的冷笑撑着最后一股劲。
苏逸尘见援兵已到，折扇招式愈发从容，扇风专往他旧伤上招呼，逼得他步步后退，后背撞上一块巨石，再无退路。
“星辰殿的叛徒，也配跟我斗？”苏逸尘折扇一收，指尖白气更盛，正欲使出杀招，忽觉侧面劲风袭来——慧清师太的长剑已至，剑风直指他手腕。
他急忙旋身避过，却给了黎笑天喘息之机。
黎笑天猛地踏前一步，沉渊刀拖着血痕扫向苏逸尘下盘，师太则长剑斜挑，攻他上三路。
两人一刚一柔，竟在瞬间形成合围。
苏逸尘腹背受敌，“流影千幻”再展，身形在刀光剑影中腾挪，折扇开合间不断击退两人。
可星辰殿的弟子已围拢过来，七八柄长刀同时劈向慧清师太，逼得她不得不分神应对，合围之势顿时溃散。
“师太！护好自己！”黎笑天嘶吼一声，突然弃了苏逸尘，沉渊刀反手横劈，刀风卷着血雾扫倒两名弟子，却也将后背彻底暴露给了苏逸尘。
“找死！”苏逸尘眼中厉色一闪，折扇如淬毒的蛇信直取黎笑天后心，指风裹挟着化骨绵劲，距他皮肉已不足寸许。
千钧一发之际，黎笑天竟硬生生拧转身体，沉渊刀顺着转身之势斜撩而上——这一刀全然不顾自身防御，刀刃带着破空的锐响，直逼苏逸尘面门。
“嗤啦！”“噗！”
两道声响几乎同时炸开。
苏逸尘的折扇终究没能收住，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印在黎笑天左胸，骨裂声混着闷响钻进耳朵；而黎笑天的刀也精准劈中他脸颊，从眉骨到下颌，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骤然绽开，鲜血瞬间糊住了他的右眼。
“啊——！”苏逸尘痛呼出声，捂着脸颊连连后退，眼中满是惊怒与不敢置信。
黎笑天被那一扇震得胸腔剧震，左胸瞬间塌陷下去，喉头腥甜狂涌，大口黑血喷溅在身前的土地上。
但他死死盯着苏逸尘，脸上竟咧开一抹笑，提聚起最后一丝内力将沉渊刀插进地面稳住身形，朝着慧清师太的方向用尽气力嘶吼：
“师太！飞儿……断魂……就靠你了！”
话音落，他手一松，身体沿着刀身缓缓滑落在地，双眼圆睁，声息微弱。
“黎笑天！”慧清师太目眦欲裂，长剑狂舞逼退周遭弟子，趁着苏逸尘捂脸痛呼的间隙，俯身扛起黎笑天，又反手将不远处林婉儿的尸身揽在臂弯，转身朝着崖边的密林中疾掠。
身后星辰殿弟子的怒喝声、兵刃交击声追着风声而来，她却不敢回头，脚下轻功提到极致，朝着你和黎飞儿所在的山洞奔去。
慧清师太足尖在树梢上连点数下，血色青灰色道袍被风扯得猎猎作响，肩头的毒痕已蔓延至锁骨，每提一次内力，经脉就像被毒蚁啃噬般剧痛。
可她不敢停，左手揽着黎笑天，右手托着林婉儿，两人的血顺着她的衣襟往下淌，在途经的草叶上滴出一串暗红的点。
身后的呼喝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兵刃破空的锐响——星辰殿的弟子竟追得如此之快，玄铁令牌碰撞的脆响几乎贴在耳畔。
她咬紧牙关，将轻功催至极限，眼前终于出现那处被藤蔓遮掩的山洞，洞口的青石上还留着黎笑天刻下的记号。
“砰！”她一脚踹开藤蔓，抱着两人踉跄着冲进洞。
洞内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你盘膝坐在地上，眉心泛着淡淡的白气，显然正入静修炼。
黎飞儿坐在你身侧，小脸紧绷，睫毛上沾着细小的冰晶，竟是修炼时引动的寒气——你俩都沉浸在峨眉心法的吐纳中，对洞外的腥风血雨一无所知。
“飞儿！断魂！”慧清师太嗓音嘶哑如破锣，一把将黎笑天和林婉儿放在地上，转身就去抓黎飞儿。
这孩子眉眼像极了林婉儿，是她最疼爱的弟子留在世上的骨肉。
你从入定中猛地惊醒，心口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一股不祥的预感顺着脊椎爬上来。
睁眼的刹那，视线撞进地上两道熟悉的身影，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是黎大叔和李伯母！
你连滚带爬地扑过去，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砖上，疼得发麻也顾不上揉。
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黎笑天的衣襟，那股透骨的寒意就顺着指缝钻进来，像无数根冰针扎进肉里。你僵了半秒，才敢哆哆嗦嗦探向他的鼻息，指尖悬在那里，连呼吸都忘了。
没有热气。
连一丝微弱的气流都没有。
李伯母的手还保持着半抬的姿势，像是要抓住什么，你碰了碰她的指尖，冷得像块冰，指甲缝里还嵌着半片枯叶——那是她今早去后山给你摘野果时沾上的。
“黎大叔……”你喉咙发紧，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刚喊出三个字就卡住了，眼圈“唰”地红透，眼泪砸在黎笑天的袖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你想晃醒他们，手抬到半空又猛地顿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只能死死咬着下唇，任由眼泪汹涌而出，砸在地上，碎成一片滚烫的水渍。
“怎么会这样？……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你发了疯的狂吼起来，震得一旁的黎飞儿瞪大了眼睛。
当回过神来的她小身子猛地一僵，随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爹！娘——！”她扑到黎笑天身上，小手拼命摇晃着他的胳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他冰冷的脸上。
“走！”慧清师太来不及多说，抓起你和黎飞儿的胳膊就往外拽。
你死死扒着黎笑天的衣襟不肯放，被她一把扯开；黎飞儿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指甲深深掐进她的手腕。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慧清师太眼神一凛，反手抽出腰中长剑，“哐当”一声，剑光带着破空之势猛劈向洞穴岩壁——“轰！”洞口数块巨石应声碎裂滚落，轰然堆叠在一起，正好堵住了洞口，将林婉儿的尸身挡在里面。
殊不知，被碎石掩盖的阴影里，黎笑天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那一下极轻，像风中残烛最后的颤影，他胸口塌陷处仍在渗血，眼皮重得像坠了铅，拼尽全身力气也只能让指尖蜷起半分，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了，更别提起身。
浓重的黑暗涌来，他意识渐沉，只残存着一丝模糊的念：婉儿……飞儿……
“轰隆隆——”石屑飞溅中，你和黎飞儿还在哭喊着“爹、娘——”，慧清师太已拖着你俩冲出洞外。
可刚跑出几步，就被黑压压的星辰殿弟子围在中央，为首的正是脸上缠着布条、眼神阴鸷的苏逸尘。
“慧清老尼，束手就擒吧！”深受重伤，满脸是血的苏逸尘折扇直指她，“把两个孽种交出来，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慧清师太将你和黎飞儿护在身后，长剑拄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肩头的黑气已爬上脸颊，她眼前阵阵发黑，却死死瞪着周围的人：“要动他们，先踏过我的尸体！”
“找死！”一名弟子挥刀砍来，慧清师太侧身避过，长剑顺势撩出，“清风剑法·流风回雪”，剑光如旋雪般卷过，瞬间挑翻两人。
可更多的人涌上来，刀光剑影将她逼得连连后退。
你突然像头被激怒的小兽，捡起地上的石块就往弟子脸上砸，嘶吼道：“你们这群坏人，杀了黎大叔，李伯母，我要杀了你们……”却被一名弟子一脚踹在胸口，飞下山崖。
“断魂哥哥——”黎飞儿的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幼小的身子在慧清师太怀里剧烈颤抖。
一天之内，爹娘倒在眼前，你又被踹下悬崖，三重打击像巨石压垮了她小小的世界，眼前一黑，便软软地昏了过去。
慧清师太心头发紧，反手将黎飞儿护得更紧，肩头的黑气已蔓延到嘴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她瞥见两名弟子举刀劈来，突然矮身旋剑，“清风剑法·孤鸿掠影”，剑光贴着地面划出半道弧线，精准挑断两人脚踝筋络。
“啊！”两声惨叫中，她借势足尖点地，如断线风筝般朝着密林深处掠去。
身后的喊杀声如附骨之疽，苏逸尘的怒吼穿透林叶：“追！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那老尼和孽种找出来！”
慧清师太不敢回头，怀里的黎飞儿气息微弱，她只能凭着最后一丝清明辨路，长剑劈开挡路的荆棘，血珠顺着剑刃滴落，在身后拖出一道断断续续的红痕——她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只知道怀里的孩子是黎笑天和林婉儿最后的念想，她死也得护着。
风穿过树林，卷着血腥味掠过耳畔，她恍惚间仿佛听见黎笑天最后的嘶吼，脚下不由得又快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