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有人工湖,里面种着一池荷花。
第一次来看房的时候我是不知道的,她们那时还扎根在泥土中没有冒出头来,并不被人知晓或者期待。只见湖面清澈明亮,当时就想到若是有一湖的荷花,在此定居应是极好的事。
与她正式的见面,是在盛夏时节。走近湖边,一片一片的绿意映入眼帘,心里一阵惊喜,这不正是我所想要的荷花吗?果然应了那句“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许是头一年生长的缘故,荷叶长得稀稀落落的,看不见盛开的荷花,只有几个没长成形的莲蓬在风中摇摇晃晃,弱小的径仿佛要承受不住的样子,但我知道,她是在告诉人们:我已亭亭,无忧亦会无惧的呀!
也路过了好几波人,大概都是这里的户主,听见有人提议说“去看一下那些荷花吧”。
“开花太少,有啥好看的,去别的地转转。”
我听了为荷花感到有些难过,但随即又有种窃喜的感觉。仿佛没有人来看,荷花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因为我和它的距离隔得最近,她无论是浓妆,还是淡抹,不管哪一种容貌都能更近的显现在我的面前,我就拥有了一整个夏天的荷花。
就这样,此后的日子里,只在想像中,我便拥有了整个夏天的荷花。
再去看时,已是冬季,迫不及待地奔向湖边,被眼前的一幕呆住了。
那是一幅怎样的情景啊!如同战争过后的扫荡现场。满池的枯径褐叶,还有从别处吹来的一些枯枝树丫。
我想起在乡下稻田收割后的残败,那留下的荒凉让人触目惊心,可它还有许多的小草陪衬着呢!而眼前的荷花,不!是枯荷了,却只有寒凉的冷水映照,显得是那么的凄清萧瑟,惹人心疼。
尽管心里早就知道荷叶正在枯萎,可还是情难自禁地感伤。
她是真的枯了,枯得彻彻底底,仿佛把所有的生命力都隐去,只留下了枯萎的茎叶,低头做着没有意义的挣扎。
默默地看着这些枯荷,忽然想到,她们看上去是颓败枯萎了,可是枯萎得多么酣畅淋漓。她们是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坚守阵地。
她们低头,那是一种妥协。妥协于自然的威力,妥协于生命的规律。
她在告诉我们,每一种生命都会走向终点,而她的妥协,则是重生,如同秋天一样,收获硕果的同时也要接受凋零。
“枯枝烂叶了,没有什么看头啦!明年就有一池荷花好看了。”小区负责园林绿化的师傅见我在此出神便喊道。
我冲师傅笑笑,不说话。
她是没有了夏荷的风情,可是仍然有人会喜爱她别致的韵味。
想那红楼梦里黛玉说:我最不喜李义山的词,只喜他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偏你们又不留着残荷了。
宝玉抚掌大笑回道:果然是好句!以后叫他们别拔去残荷了。
听他们的对话,世人大多也都是不喜欢枯荷的。
唯黛玉,仿佛透彻了人世间的一切,她以她的风骨,用别有深意的枯荷向大观园里的人,向我们诠释着大美至简的真理。
枯荷如是,人生亦当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