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不丁,八不八。正身站,薄身发”爷爷认真的传授其‘’武林绝学‘’。我看着他放光的眼睛,不时以称赞应和。爷爷从病床上站起来,颤颤巍巍的握着我的手说此口诀中奥秘。
“这些拳法我只传授于你,不传你几个哥哥”他低声的说道,用这诡异而又神秘的口气。“你两个哥哥脾气不好,看你乖巧不惹事,我才授予你,爷爷告诉你,男孩出门在外,要学几招旁身”爷爷喘着气说着,他似乎忘记了病痛。
爷爷缓缓的移动着步法,多年来疾病早让他失去了健朗的身子,他一颤一颤的动作显得他很吃力。我前去扶他,他推开我的手。得意的说道:“看,这是丁字步,再看!”爷爷吃力的转换着步伐,“看,这是正身步”
爷爷在病房躺着有两个星期了,突然又生龙活虎的为我传授祖传“拳法”,心间不由觉得一丝愉悦。我感觉爷爷似乎病已经好了。他那神采奕奕的面貌,让我想起小时爷爷抱着我串门走巷的情景。
“知道为什么要正身站,薄身发吗?”爷爷问道。那时我对拳理自是知道一二,正身站为稳,薄身发为藏。但我还是摇摇头假装不知。看着爷爷能为教拳而精神满满,我不想打断此刻的乐趣,我希望他能一直骄傲的说下去。
爷爷继续得意的论道其身法之奥妙。
看着爷爷那一头银发,想起我小时候曾说他是白龙马,因为他是属马的。那一头均匀的银丝被岁月打磨得无可挑剔。妈妈曾说你爷爷的那头白发在很年轻时就有了。我不知这是其体质原因还是因早年劳顿,不管源于何,但我想这是天命所赋吧。
‘’岁月‘’二字在此刻爷爷身上显得异常沉重。它带走了爷爷健朗的身子,也带走了爷爷的意识。庆幸的是岁月还未把我从爷爷意识里抽离。我希望时光再慢些,再慢些,哪怕是片刻。哪怕爷爷只剩下一丝一毫的记忆,哪怕仅有喊我名字的气力。
爷爷仍兴奋的为我说着拳法,不时还缓慢的比划着。突然他重重的咳了几下,我急忙扶着他坐下,一边拍着他后背一边说:“爷爷,您歇会,我需要消化一下”
爷爷点了点头,脸容依旧沉浸在刚刚的愉悦中。
爷爷握着我的手,缓缓地喘着气。他那疲惫的眼睛里透着沧桑,像是想向我嘱托什么。
过了一会,爷爷的气息渐渐平缓,他咽了一下唾液,拍拍我的的手背说道:“啊,孩子。在我这几个孙子里属你最乖。要好好念书,有了知识,才能有所成就。”自小爷爷都为我灌输用心念书的思想,他常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他望着窗外,静了许久。仿佛他思索着什么,或是回忆着什么。我静静看着他不作声。
爷爷从思绪中抽回,又把目光投向我。“你哥哥虽然顽劣,但做事稳重。你要多听他话。”爷爷又止住了话语,似乎在吃力的想在脑子里忆起些什么事。“还有啊,要多念书,爷爷就是念书少,小小就跟着部队打游击……”他又顿了一顿,“还有你要记着千万不可沾染赌博”。他就如此吃力的想嘱咐些什么,不断的重复着……
我看着爷爷,絮絮叨叨的说着。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爷爷又能像以前一样露着那稀疏的牙齿说着“冷笑话”,又能牵着奶奶去公园里走走,又能坐在那古老的藤椅上煽着藤织扇哼着:‘’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
中午,大哥开车带我回家吃饭。刚到家门,大哥电话响了。电话那头传来了奶奶的声音,她哽咽的声音里透着焦灼与慌乱:“你爷爷他……他……,我喂他吃饭,他……突然就倒下去了!”
爷爷走了,才明白他那些断断续续的嘱咐是一些临走时的嘱托,可我却一丝都未有察觉,上一分钟仍旧和我说着话,这一分钟却悄然离开了世界。
那年是2008年,爷爷离开了我。记得家里的人都争着要一些爷爷的遗物,想留在身上能有个念想。而我却什么都没留,但我把爷爷的那份嘱托留在了心里。
高铁极速地飞驰,一阵广播把我从回忆拉起,看着车窗上倒映,我仿佛又看见了爷爷的身影,他依旧一头银丝白发,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衬衫,衣袋上别着一把钢笔。他笑着喊着我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