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

江北有一许氏,四代单传,从满清一直到民国袁总统那会都是一脉延后,许氏一族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成效,说来也奇怪,哪怕是许氏以全族之力纳妾多娶也不见成效,一代只有一个男丁,眼看局势越来越乱,族中的担忧也越来越甚,袁大总统被赶下台后,许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举家搬迁,就这样,许氏一族迁到了江南一个不知名的小镇。

江南这个小镇靠着东海,三面环山,名曰大南镇。

许氏搬迁三年,儿子许桐媳妇孙氏诞有一子,名为许多。

第五年,孙氏再育一女,名为许婷。

第六年,再育一女,名为许春。

第八年,三女出生,名为许冬。

见此情形,许氏家主对许桐说道:“看来许氏人丁再无兴旺之日,天意如此,莫要再多求了。”

此后,许氏便在大南镇过起平淡的生活。

话说这一年,许多十八九,体型壮硕,浓眉大眼。

大南镇因为地理缘故,想要去市集,得翻过两座大山。

不过当今局势混乱,居地偏僻倒也可以避开战乱。

大南镇北面的山上生长着一种特有的茶叶,名曰“雾茶”,许氏之前对茶叶也略有研究,所以搬迁至此靠着贩茶为生。

那“雾茶”初尝平淡,再尝微苦,三尝甘甜,味道层次叠进,蕴含佛理,深得文人雅士喜爱。

许氏一族开垦茶田,炒制茶叶,再翻过大山去集市贩卖,生活富足。

又过了几年,家主逝去,所以翻山贩茶的任务也就自然的落到许多的身上。

花开花落,春去冬来,日子平淡。

许多也到了快要娶妻生子的年龄。

想起家族人丁延续,父亲许桐心里总是有一点落寞,但是也不得不认命。

许多自己不着急,反正心里也没有相好的姑娘,翻翻山贩贩茶,自由自在。

这一日,正值午后,许多来到翻山必经的山道,发现原先的道路被雨水所毁,不能行进,于是便择了另外一条不常走的小路准备绕过去。

这条小路以前父亲带着许多走过几次,年代久远,现在再走竟有点陌生,心里没底。

但是茶总要贩的,家里的营生可不能断,许多只能硬着头皮估摸着方向走着。

走了三个多小时,天色渐渐晚去。

绕过一个山坳,许多来到一山泉边,见一白衣女子正坐在泉边的青石上。

自孙先生的三民主义以来,这山间精怪之事已无人再信,山间骤见一女子,许多也只觉是附近人家的女子。

许多本是迷路,见有人在此心中多是欣喜,便问:“不知姑娘可知通往城镇的路怎么走?”

白衣女子看见许多,没有回答,只是打量着他。

过了片刻,才柔柔的冒一句:“山雨初过,夜幕将至,山道湿滑危险,不如到我家一住,明日我指条路,你走走便可来到原来的道上。”

许多听女子这么一说,再一看天色确实已经晚了,便应了下来。

那女子走在前边,许多跟着后边,也不搭话,两人就这样东拐西拐,来到一个石洞旁边。

“你家怎么住石洞里?”许多问。

“家里原来是山上的樵民,几年前家中房屋受山洪所毁,无奈之下,阿爷带着我找到这个石洞,改造改造住的倒也舒服。”

白衣女子说话声音莫名的柔弱动听,还带着一丝难言的媚态。

许多也是正值婚娶的青年,见女子美貌,心里胡思乱想了一会,脸已经红了。

那女子看了看也不说话,推开门,请许多进屋。

这石屋半镶于山体间,里边空间很大,还分个大院子,大院子里边通了三个房间,室内干净整洁,收拾得当,可见这女子也是勤快贤惠之人,许多心中顿增好感。

晚饭吃了一点红薯粥配干馍,入夜寻了一间房给许多住下。

一夜无话,许多睡的也香,第二天一大早临走那女子还装了几个大白面馒头给许多带上。

许多心里感激,心里寻思着入城带点东西,也好还了这个人情。

时间过的飞快,回去的时候,许多买了一袋糖果,又将雾茶留了一点上好春茶,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寻到石屋,将东西送给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坐在屋子旁的小竹凳上,小嘴里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叶。

“我从城里带了点糖果,还有茶叶,送给你。”许多心头热热的。

女子笑着道了一声感谢,便收下了。

“这笑容多好看啊…”

许多看的有点痴了。

回家的路上,许多唱了一路不知名的野山歌。

就这样,许多每次翻山贩茶都会去石屋看白衣女子。

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也是一个雨夜,女子半夜寻来,两人早就情愫暗涌,自然是情不自禁,两人顺理成章的更进了一步。

翌日,女子对许多说:“我与你之事不可告于你家人,待时机成熟,你便可来娶我。”

许多点头应是,女人见情郎答应了,也是欣喜不已,两人拥在一起,又是一阵情话耳语。

此后许多一直瞒着家人白衣女子的事。

两年后的一天,女子对许多说:“我如今可与你结婚了,这石屋是我阿爷所建,既然我嫁于你,正好作为嫁妆,彩礼我无所求,只希望婚后我们还能居住于此,石屋不远处,我也寻了一片良田,可做茶基,用作营生。”

见所爱女子终于肯嫁给自己,许多像是喝了父亲的老酒,脑子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兴奋的跳了起来,紧紧抱住女子,嘴里连说几个好。

女子看着许多,漂亮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满是甜蜜。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正值许多准备提亲的前一天,发生了震惊海外的九一八事变。

虽是深山,离县城不远,但是战争来袭,岂有完卵?

鬼子军队来到县城烧杀抢掠,四处作恶,百姓痛恨不已。

许氏家族本来已经定好许多的婚日,此时也不得不作罢,准备集体迁往山林深处躲避鬼子。

搬迁的前一天晚上,许多听到县城方向传来阵阵枪声,许多担心爱人,便连夜前去和爱人商议搬迁事宜。

许多见到爱人,将情况详述了一遍,两人约定明日在此相约一起离开。

快到家的时候,许多看到远处山林间火光冲天,不时的还传出一两声枪响。

有鬼子!许多警觉的爬到旁边的一棵大树上,顺着火光的方向看去。

灯火在深夜里特别刺眼,许多看到一队鬼子押着两个受伤的男人,正行在崎岖的山路上。

不远处树根处还躺着一个人,估计是死了,火光下看到流了好多血。

带队的鬼子个子很高,白手套,身边跟着一个很斯文的书生。

许多胆子大,路况熟,偷偷从旁边绕了过去,发现鬼子的方向并不是他家的方向,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

这时,那个斯文的书生说话了:

“大南镇的八路军鬼精的很,抓了这几个正好可以使计谋把他们一网打尽。”

“哦?苏桑可有良策?”

“太君不知这山上有一种野鸟,平时警觉的很,即使有经验的猎人都很难抓到它们,但是只要抓到其中一只,并以此为饵,其他的野鸟就会一只一只的前来,终被猎人抓获,这八路和这野鸟一样,只要有两个人,就不怕残余八路不自投罗网。”

“哟西,苏桑高策!”

带队的鬼子很高兴,拔出腰间太刀,做了一个一网打尽的手势。

“该死的狗汉奸。”许多看着狗汉奸,恨的牙痒痒。

细数了一鬼子的人数,连那书生汉奸在内,16人。

不要说16人,就是6个鬼子,许多都没办法,毕竟鬼子都带着枪。

鬼子走远后,许多来到树下的那个人身旁,人已经死了,胸口中弹。

这应该也是一名八路军战士,此时正孤单的躺在树根下,许多心里涌起一阵悲痛。

想起狗汉奸刚才的毒计,许多心头更是一阵愤恨,查看烈士身上有无武器后,顺着鬼子的屁股跟了上去。

那队鬼子没有一点警觉,顺着山路慢悠悠的走着。

许多看到押送的两个人走在队伍的最前边,想到不远处有一座吊桥,顿生一计。

悄悄的顺着旁边的小路绕到鬼子的前边,许多来到吊桥附近。

吊桥是那种传统的麻绳加木板,紧固在山涧两端。

许多来到山涧对面,掏出小刀,将麻绳切了四分之三。

又回到对面,将吊桥下方的两条麻绳也切了四分之三,抓起地上的泥巴,糊在断口处。

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许多迅速躲在附近的石头后边。

不一会,鬼子来了。

鬼子没有察觉附近有人,押着人走上了吊桥,吊桥晃了几下,发出木板挤压的刺耳声。

此时天还未亮,火光晃动下,许多看到被押的两人快要走下木桥,剩下的鬼子还有三四个还没上桥,心急如焚。

又等了片刻,被押的两人马上就要下桥了,还有两个鬼子还没上桥。

机会稍纵即逝,不管那么多了,许多一咬牙,从石头后冲了过来,撞开快要上桥的两个鬼子,手里抓着刀对着刚才绳子的断口处猛砍两刀。

“砰”紧绷的绳子断开,断桥带着桥上的十几个鬼子坠了下去。

押送的两人刚刚走下桥。

坠落中,几个鬼子绝望的抓着麻绳,但是断桥巨大的惯性,撞击到对岸的山涧石壁,对岸的麻绳被扯断,整个桥坠到山涧下方。

“快跑!”许多冲着对岸大喊。

“砰”一声枪响。

许多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狠狠的捶了一下,踉跄了几步,转身看到一个鬼子端着枪,正准备扣动扳机,许多举起刀砍了过去。

“砰。”又一声枪响,许多倒下了。

………………


山涧对面的天空已经微微亮起。

微白的远空倒影下,许多看到有颗特别亮的星星。

这天,终于亮了。。。。



许氏第二天找到许多的时候,许多已经死了,一只手放在怀里。

父亲许桐轻轻的把他的手拿开,发现他的的手心还紧紧抓着一袋糖果。

“糖果你带着路上吃。”

“今天吃一颗,明天吃一颗,这一袋糖够我们吃好久呢…”

“阿爷在的时候,经常买糖果给我吃……”

“你要是喜欢,我天天带着糖,你什么时候想吃了,都可以…”


第二天,许桐带着家人还有许多来到石屋。

白衣女人看到许多的尸体,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呆了好一阵,抱起许多,转身进了石屋。

过了很久,才一个人出来。

“我儿…”

“公公且回吧。”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翠绿色耳环。

“我听夫君说你许氏代代单传,这个耳环赠予公公,公公回去将耳环放于枕头之下,至此你许氏人丁兴旺”

女子说的时候眼泪流了出来,继续说道:

“耳环只许你许氏大房婚娶洞房存于枕下,翌日收起即可,切记不可乱赠他人使用。”

“公公回去吧,夫君的后事,我一人处理就好。”

说完女子转身回到石屋,关上石门。

……………………

许桐等了很久未见开门,便带着许氏一族离开了。


时间过了半年。

许桐安顿好家族后,又来到石屋处。

他来看看儿子,也看看儿媳妇。

此时的石头屋消失不见,只在不远处看到一座新坟,坟前卧着一只白色大狐狸,已经死去多时。

………………

许桐将狐狸和许多安葬在一起,盖棺的时候,四周树木皆黄。

“这以后就叫黄岭吧”许桐说。

……………………………………

后来许桐听从女子所言将耳环放于枕下,此后五年,育有三子。

就这样,许氏遵从约定:大房长子洞房时,将耳环放于枕头下,大房一脉必然人丁兴旺。

时间又过了许久,大概是很多年以后,原先的事情变成了故事,而故事又成了难辨真假的传说,所有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时间流逝,某一年,许氏三房一脉育有五女而无一子,便托人来借耳环,大房一时心软,便将耳环借于三房,没想到洞房过后,枕下的耳环却不翼而飞。

为此两系族人闹的不可开交,大房怀疑耳环被三房独吞,三房赌咒起誓说耳环是自己消失不见的,因为此事,两系族人再无往来。

又过了很多年,曾经的这个故事即使是许氏族人也再也没有人提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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