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锦呢,也颇为后悔,从前做闺女时,没跟自己那个穷酸老爹学点什么写写字、下个棋、画个画什么的,不为做什么才女,实在是这才明白,漫漫长日总需要做些事来打发。给虎子做的肚兜、虎头鞋、贴身穿的小褂子小裤子已经能穿到他六七岁。有时候,从腰酸眼花的女红中抬起头来,她都有点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也去祐龄那儿说说话,虎子三岁多了,跟着师傅半懂不懂地念书,一日也就能见着一个多时辰。祐龄毕竟主母,府中上上下下大小诸事都要操心,如锦既不懂他们官宦家这些讲究,也无心去懂,略坐一坐,插不上话也就罢了。
转眼叶子黄了又落了,雪花儿飘了又化了,过完了新年,九九消寒图上最后一瓣梅花点完了,这一年就又过去了。日子就是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就连哈尔岱也感叹,他这个外甥浪荡了三十年,总算是一切上了正轨,儿子也有了,功名也有了,家里也算和乐,回头到了九泉下他娘跟前,也算有了交代。
苏泰私心里是盼着能和如锦再有个孩子,他想要一个和如锦一般模样的闺女儿宠着疼着,不必像虎子那样小小年纪就受了许多拘束,他也想有个娇嫩的小娃娃,唤回如锦眼睛里的亮光。是的,如锦变得安静了。有时候,她会出神一会儿,转瞬又恢复了平静,如果他那些同僚家里乖巧温顺的姬妾。
“我们再生个娃娃吧,留在你身边养着。”欢好之后,他抚弄着她的发丝,又一次说出了这句话,等来的依旧是沉默。他有些泄气,重重地把她再次融入自己,她的温软回应又令他怅然若失。如此,宫里的旨意便更不知如何开口。
又怎么可能瞒得住?第二天如锦去祐龄那边请安,见福晋正在收拾虎子的衣服,心中起疑还未开口,嬷嬷倒先抹起泪来,“福晋,小贝子才多大啊,这宫里头,咱不能去求求情吗?”
如锦手里的茶杯便落在了地上。
瞧她吓的那样儿,祐龄心下不忍,忙叫人端了安神汤来,又拉着她坐下,与她细细说来。
原是那瑞王爷家的八九岁小子不长进,把个府里的先生是气走了一个又一个。瑞王爷福晋就去宫里就皇后,让他们家小贝勒到太学去念书。正好那天皇帝也在,索性说宗亲家有开了蒙的孩子们不妨让他们一道作伴,一则好好读书不辱家门,一则也为朝廷来日预备下人才。拿了名册来,帝后一道勾选,便把不到四岁的忆宁也选拔在内。
入太学读书,师傅们自然都是博学鸿儒,只是孩子们吃住都要在宫里,家里断不许跟人,只每月初一十五回家探望父母。
此諭一出,有欢喜的,譬如那些孩子已经十一二岁的,再过两年也该成人,这无异于前程捷径。只是苦了那些孩子尚小的,皇后在那里说,哀家是天下之母,委屈不了众家儿郎,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谁还能不领旨谢恩?
原是这样。如锦一颗吊着的心反而松了口气。想必昨晚苏泰那一番说话,也是因此事起。他的命不是他自己的,连他的一家,也都不能是自己的。
“福晋,虎子呢?”她四处张望。祐龄怜她心苦,明日孩子们就要去学里了,不免松了口。
“他昨晚闹得晚些,现在还没起呢。明儿就要离家,今日的读书也就罢了,你把他抱你那屋去吧,我今日乏得狠,晚上就劳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