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安斜倒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着Pink Floyd的《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呼吸间传递的是各种鲜花混合的香味。他的花店里没有客人,他也没有雇佣任何服务员。他更喜欢独处。
只要是人,正常的、有感情的人,白黎安总会觉得他们无趣。
从小学起,白黎安的作文分数就始终不高不低。老师对他的评语基本都是类似“文笔尚可,但缺乏真情实感”一类的。一开始白黎安还会觉得愤懑,他只是觉得那些所谓发人深省、感人至深的语言“没意思”,自己不想写也不会写这种段落。即便勉强写来,也充斥着刀工斧凿之感,不真实,也不准确。
后来,随着年岁渐长、眼界渐宽、阅历渐深、知识渐足,他逐渐明白了自己的问题在哪。并不是他“不懂”,也不是“不会”,恰恰是他太懂、太会了。
他可以轻易看穿别人的情绪,即使是潜藏在内心中的情绪。
一个人悲也好、喜也好,恨也好、悔也好,兴奋也好、颓废也好,只要是一个正常的人,他的感情就赤裸裸地暴露在白黎安面前——然后他可以去体会、去代入,甚至是去利用。
这让他在某些场合无往不利,也让他深感社会的无趣与无聊,甚至有时候会让他觉得恐惧。
直到他偶然认识了孟音。
当时,白黎安只是路过一间名字很奇怪的心理咨询所,抱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心理走了进去,然后就看见了戴着金边眼镜的女医生。
一瞬间,白黎安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魔鬼。
在她身上,白黎安看见了世间所有的善和所有的恶、所有的幸福和所有的疾苦、所有的放不下和所有的留不住,仿佛世间所有的感情都坍缩成了一个奇点,无限大的引力拖曳着自己沉沦。
他能完全看透这个人,却又丝毫无法理解她。
她说,她叫孟音,是个心理医生。
生而未有过的体验让白黎安毫无保留地倾诉着。整个过程中孟音也没有打断他。等到白黎安颤抖着问他在自己身上看到的究竟是什么时,孟音却只是浅浅笑着说:
“你看错了。”
“……看错了?”
“对,看错了。”孟音交叠着双腿,左手托着腮,“你是一个病人,你以为的其实并不是真的。”
尽管这话听上去毫无道理,但白黎安选择了相信。
之后大约一个月的时间里,白黎安几乎每天都会去99心理咨询所接受“治疗”。只是孟音从未给他开过药,也从未对他实行过什么切实的治疗手段。她只是倾听,听白黎安啰嗦着自己的经历与感受。直到“疗程”的最后一天,孟音才给了白黎安确实的建议。
她建议白黎安去谈一场恋爱。
当然,并不是那种为谈恋爱而谈恋爱的儿戏,也不是仗着白黎安尚算英俊的面容和丰厚的知识储量去哄骗小女孩的感情游戏,而是真正的恋爱。
“谨慎且大胆地去选择一个女孩,她对你应该是特别的、无法替代的,是一个不会令你觉得无聊的人。”孟音柔和地看着白黎安的双眼,“等你发现自己开始患得患失、无法平静下来时,那才是真正的恋爱。”
“这就是恋爱吗?”因为无法所以从未恋爱的白黎安一脸懵懂地问,“为什么听起来很……好笑?”
“当然,这只是一种浪漫的修辞。”孟音忽然坏心眼地笑起来,“你想听听心理学对‘恋爱’的解释吗?”
至今白黎安都后悔自己为什么回答了“想”。
不过,无论怎样,白黎安都接受了孟音的建议,试着去找寻一个独一无二的人。
反复斟酌后,他选择了常来自己花店的陈礼。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白黎安并没有遵循孟音的建议。他选择陈礼只是因为自己在她身上看到了和常人不一样的东西。
一段无意义的挣扎,一阵伤痕累累的疲倦,一团黯淡无光的黑。
陈礼就像一片深邃的流沙,表面看上去波澜不惊,但却贪婪地吞噬着所有接触她的情感,一旦吞没,绝不复见天日。
他觉得陈礼很有趣,他对陈礼很好奇。所以他接近了她。然后,他真的被吸引了。
相处不到三个月,两人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又过了一年多,两人的女儿白鹭出生了。在这期间,白黎安逐渐学会了如何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正常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不去主动了解他人的情绪;也逐渐学会了如何去行使一个丈夫和父亲的权力,明白了自己身上的义务与责任。
更让他欣慰的是,曾经阴暗、颓唐的陈礼,也开始变得阳光起来。再加上白鹭的可爱与成长,白黎安觉得自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情绪。
然而事情忽然急转直下。
这些天陈礼的不正常他都看在眼里。对于不正常的自己来说,不正常的他人就像鸡群里的火烈鸟一样突兀。更何况,那个人是自己的妻子,自己女儿的母亲。
问题的开端,应该是白朝夕的死。他死后没多久,包括陈礼在内的不少人都开始变得不正常。但他明白,这不是陈礼复发的直接原因。“凶手”另有其人,而且意图很可能指向自己。
——可是谁会对自己感兴趣呢?白黎安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个问题得不到答案,自己又不太可能找到那个躲在背后、影响着陈礼的人。
苦思之后,白黎安忽然找到了另外一条路:既然我抓不住你,那就让你主动跳出来。
于是他挑了个时机,把那封奇怪的信的事告诉了林墨和韩承恩——在他看来,这封信肯定和幕后的人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不如我主动把事情挑开,看看都有谁在行动。以此去找到“犯人”。
敢伤害陈礼,我决不允许。
后来韩承恩来找自己询问白朝夕的死,白黎安立刻怀疑自己要找的人就是他——即便不是也和他有关——所以自己便毫无隐瞒地将整件事都告诉了韩承恩。
然后,静待事件发酵。
病人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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