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想好好活，我只是活得太用力了。
每天早上睁开眼，第一件事不是伸懒腰，是心里“咯噔”一下——又得开始了。不是不想起床，是知道一睁眼，就是一场硬仗。不是跟人打，是跟日子打。你得打赢它，不然它就压你头上，压得你喘不过气。
我朋友圈好久没更新了，不是没素材，是没时间。以前还装一装，晒个咖啡、晒个天空、晒个“岁月静好”，现在连装都懒得装了。不是不想精致，是精致太贵了。一杯咖啡三十多，够我买两斤鸡蛋，够我家吃三顿早饭。我喝不起那口“松弛感”。
我现在连“松弛”俩字听着都奢侈。
我上班的地方，地铁得倒三趟，第一趟是战斗，第二趟是挣扎，第三趟是残血复活。每天七点之前得挤上去，不然就得等下一班，下一班就得迟到，迟到就得扣钱。我不敢赌，我赌不起。我一个月全勤奖三百，够我儿子上一节英语课，够我妈买半个月降压药。我站也得站过去，挤也得挤过去。
我不是没试过换个近点的工作，可近的不挣钱，挣钱的都不近。我试过骑电动车，冬天冻得跟孙子似的，手上全是口子，风一吹像刀割。我也试过打车，打了一次，五十块，我心疼得一晚上没睡好。不是抠，是知道这五十块我得干多少活才能挣回来。
我领导常说：“你们年轻人别总抱怨，要多吃苦。”我嘴上点头，心里骂娘。我不是吃不了苦，我是吃太多了，苦到我已经尝不出别的味儿了。我吃苦不是为了飞黄腾达，是为了不被辞退，是为了月底还能有口气喘。
我有时候挺羡慕我儿子的，他哭一嗓子，全世界都得围着他转。我哭？我哭都得挑时间，挑地点，挑有没有摄像头。上次我躲在楼梯间哭，被保洁阿姨撞见了，她没说话，递给我一张纸巾。我接过来，没说谢谢，怕一开口就崩了。那张纸巾我揣兜里，揣了三天，没舍得扔。
我不是脆弱，我只是太久没被当人看了。
我媳妇儿也累，她比我更累。她白天上班，晚上带娃，夜里还得起床喂奶。我帮她，她不要，说“你明天还上班，别折腾了”。我知道她不是不想让我帮，是知道我帮了也撑不了多久。我们两个人，像两根绷紧的弦，谁也不敢先松，怕一松，整个家就散了。
我们好久没吵架了，不是感情好，是没力气吵。以前还吵，吵完还哄，现在连吵都懒得吵。她一个眼神，我就知道她烦了；我一个叹气，她就懂我撑不住了。我们像两个并肩作战的士兵，不说话，但知道彼此都在硬扛。
我不是没想过逃避，真的想过。有时候下班，我不想回家，就一个人在车里坐着，不发呆，也不玩手机，就那么坐着。坐够了，再上楼。不是不想回家，是知道一回家，我就得变回“爸爸、丈夫、儿子”，我不能累，不能垮，不能发脾气。我得稳，得像一块石头，哪怕我心里早就裂成渣了。
我也有梦想，真的，不是那种“我要改变世界”的梦，是“我想好好睡一觉”的梦。不被闹钟叫醒，不被孩子吵醒，不被生活吓醒。我就想自然醒一次，然后翻个身，再睡个回笼觉。可这种梦，我都不敢做太久，怕一做就醒不过来。
我不是不想好好活，我只是活得太用力了。
我用力到连呼吸都得算计，连笑都得省着点。我怕我笑太猛了，情绪就崩了。我不敢开心太久，怕一开心，坏事就来了。我现在都信命了，真的。不是迷信，是觉得命这东西，太会挑时候了。你刚攒下点钱，家里就出事；你刚想歇一歇，工作就掉链子。它不准你停，不准你喘，不准你活得像个人。
我有时候也挺佩服自己的，真的。不是吹，我觉得我挺牛的。你看我，没背景、没学历、没靠山，就靠一双手，一副肩膀，扛着一个家。我没偷没抢没躺平，我每天像驴一样转，但我没倒。我有时候照镜子，觉得自己像个战士，虽然穿得跟个民工似的，但我心里是有盔甲的。
只是这盔甲，太沉了。
我不是不想好好活，我只是活得太用力了。
我用力到连“活着”这件事，都得拼尽全力。我不是不想松弛，不是不想躺平，不是不想“诗和远方”，我只是不配。我得先把我儿子养大，把我爸妈养老，把我媳妇儿照顾好，然后才轮得到我。而那时候，我可能已经忘了怎么为自己活了。
但我不后悔，真的。
我只是偶尔，偶尔会在深夜，想对自己说一句话：
“哥们，你真挺不容易的。”
不是安慰，是承认。
承认我累，承认我怕，承认我也想被抱一抱，不是被需要，而是被理解。
我不是不想好好活，我只是活得太用力了。
可就算这样，明天我还是会起床，还是会挤地铁，还是会笑着说“我没事”。
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为了自己活着。
我活着，是为了那些我爱的人，能活得轻松一点。
这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