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茗心的目光看出去,有人自雨中的湖面上撑起一页轻舟,如独行的侠客涉水而来。披一身雨雾,迎重重风浪,遗世独立,衣袂翩然,立在船头,又美又飒。
星河惊奇地说:“她来干什么?我得进去避一避。”
站起来就要走。
若水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堂堂男子汉,你跑什么?既来之则安之。”
星河扯了扯衣袖,拽不动。听她这样说,只得坐下来。
若水问:“这个乘风破浪的姐姐是谁?有意思,我喜欢!”
茗心说:“她是女王姤呀,你喜欢你留下来对付她。拜托!拜托!”
说完,小仙女居然脚底抹油,溜了。真是她师傅教出的好徒弟。
停舟踏岸,姤径直向前边走来。似乎周围的气场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姤一袭日常的妆扮,长长的海藻一样的黑发用一根玫红色的丝绦束在脑后,鬓边几根彩色的羽毛做妆饰。一袭七彩的华丽羽衣,衬得肌肤胜雪,白皙透亮。妖娆的身姿,迷离的眼神,若水是个女人,都觉得,我见犹怜。
好精彩的女子!
还没等若水叹息完,姤已行至他和星河的跟前。
茗心的结界对她来说,如同不存在一样。
大风大雨而来,头发丝毫不乱,衣服上并无半分水渍。看来这黑巫术,并不简单。
星河局促地站起来,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
若水心中暗叫不好,大家都不出头,这不正好把她这个啥也不会啥也不懂的普通人,推到了楚河汉界之前。
罢了,硬着头皮,上场。
若水伸出右手来:“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姤没想到若水来这招,愣了一秒钟,马上反应过来,粲然一笑,那一笑,仿佛风中摇曳的花朵,极为真诚,也极为魅惑。伸出手来,真诚握住若水的右手:“贸然来访,得见故人,荣幸备至!”
见过大世面的人啊!不愧是交际花女王,见面三分熟。
只是若水觉得姤的手,纤细冰冷,不盈一握,与她脸上的热情,反差太大。
若水招呼姤坐下来。
姤也不推辞,坦然落座。
星河木讷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姤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开讲了:“星河我跟侬讲啊,你这样子是不对的啦。”居然飙出本地话来。看得若水目瞪口呆。
姤也发现了,马上转换了发音:“你怎么怨我,恨我咱们终究是一家人。特殊时期一致对外才是。你说对不对?”
星河半晌不语。脸上不尴不尬的表情。
若水觉得这气氛也忒不得劲了。打个圆场吧。
“我说,尊贵的王后大人,光临贵宝地,蓬荜生辉呀!您有什么吩咐,直接说吧!”
说着不动声色用桌子上的白玉盏斟满茶水,推到她的位置前。
姤爽朗地说:“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一看故人。”
云淡风轻得,仿佛她不是粮仓里那个痛下杀手的人。
若水心里叹道:“牛!真能装。”
谁跟她是故人啊?茗心还是星河?或者是她们的师傅?
姤盈盈挽起衣袖,拿起白玉盏,抿了一小口茶水。浅浅一笑:“果然是龙井,翠绿鲜爽,这么多年,你们的爱好一直没有变。”
估计这个女王,就是茗心师傅的前女友,所以昨日还斗得你死我活,现在却又上天入地追了过来。若水不怀好意地想。
只是,若水记得不久前他们还剑拔弩张地实打实干了一仗的,姤不怕他们下毒吗?
心真大!
若水思虑万千,却一点也不影响姤的好心情。
她温和地看着星河,笑容浅淡:“星河,这里马上会有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灾难,如若听之任之,整个王城都将倾覆。”
“关键时刻,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大家联合起来,尽量延续几年的辰光。”
星河叹道:“这一切,都是命数啊!我有什么办法?”
姤说:“别老是听你师傅那一套,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这里分崩离析,生灵涂炭吗?这可是生你养你的地方。”
“我……”
星河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明亮的曾经可以映照满天繁星的眼晴,一瞬间黯淡了下来。
姤说:“纵然你相信是命数,这一切已经开始,就要想办法延续下去。”
是啊,姤说的没错。
但是。
若水忍不住插嘴:“怎么可能是命数呢?良渚文明可是延续到了五千多年以后的。”
姤温和地看了若水一眼,满眼的悲天悯人:“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哪里有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是:“谁做错了事情,要知道改正。如果是命错了,和命争!”
姤的眼神,明亮而坚毅。
星河似有所触动。开口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姤突然笑了起来,仿佛大雨初停的天空,厚重的云层里突然透出一抹灵光乍现的日光来。极具感染力。
姤笑着看向星河:“如有召唤,希望你能应约。”
星河似被蛊惑,顺从地点了点头。
姤满意地眨了眨眼晴,拿起桌子上的白玉盏,十分豪迈地将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向着若水点头致谢:“谢谢您的龙井,告辞!”
转身离去。
衣角翩飞而过,空气中氤氲迷离香甜的气息。
若水虽有些措手不及,但仍淡然起身相送。
很快,一人,一舟,消失在湖面的烟水苍茫里。
茗心轻手轻脚走过来时,若水还没有回过神来。
茗心收拾桌子上的茶盏,若水拉拉她的衣服,说:“你说这个姤,来咱们这儿干什么的?”
茗心说:“看不懂!”
若水说:“刚把咱们得罪了,又来拉拢咱们?还在这谈笑风生,没事人一样,有必要吗?”
星河在桌子前坐下,沉吟不语。
茗心说:“姤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咱们暂且不用管她,有师傅在,她翻不起什么风浪。”
若水八卦之心又起,直戳戳地问茗心:“姤是你们师傅的前女友?”
茗心摇头:“肯定不是。”
若水想,难道是又有什么大戏要开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