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终结 第三章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连载中)

上一章

我们借这爱子的血,得蒙救赎,过犯得以赦免,乃是照他丰富的恩典。——《以弗所书》

    “我有罪。”

    “你有罪?”

    “嗯。”

    莫名其妙。操场上,初九盯着蹲在自己旁边的刘夏,心里疑惑难道这家伙又到外面惹了什么事儿不成。

    “你有什么罪?”初九咧着嘴问。

    “我生来就有罪,不然怎么会被爹娘抛弃在山沟沟里。”

    “这就是有罪?”初九无语地说:“那要这么说,我不是也有罪。”

    “你也有罪。”

    “哈?”

    “你的罪比我大,我好歹还在外面待过几年。你生下来就被送到了福利院,你记得你妈是谁,你爸是谁么。”

    “我......”初九一时语塞,他确实不知道,但还是嘴硬:“院长不告诉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哼,院长。那个糟老头子,一个该死之人。”刘夏说。

    初九知道刘夏为什么这么讨厌陈院长。毕竟每次发现刘夏偷跑出去,陈院长总会在找到他之后狠狠地修理他一顿。“不就是对你动过几次手么,别咬牙切齿的。”初九劝道。

    刘夏脸上的表情舒展开了,说:“我不恨他,我只是可怜他。他也是个笨人,蠢人。”

    “你别这么说,好歹陈院长也一把年纪了,也不容易。”

    刘夏戏谑地看了看初九说:“是么,你倒是应该帮他开脱开脱,毕竟他对你不错。”

    初九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难道陈院长对我有特殊照顾么?”

    “开个玩笑,别介意嘛。不过都没关系了。我马上就要赎罪了。”刘夏笑着说。

    初九更听不懂了,刘夏神秘地朝着前面一指说:“今天晚上,就在那里。”初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他指的竟然是操场上那座破塔。还没等初九问个明白,刘夏已经站起来走了。

    到了晚上,初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他再醒过来刘夏的床上已经没人了。他下意识的向操场上的塔望去,竟然看到从塔顶发出淡淡的光。初九意识到肯定是刘夏已经过去了,想起白天刘夏对自己说过的话,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初九穿上衣服下了床,小心翼翼地穿过操场来到了塔下。看到平常紧锁的大锁已经被打开,初九便直接走了进去。那塔里面黑乎乎的,初九扶着墙壁,摸摸索索,沿着楼梯往上爬。等到了楼梯尽头就看到一扇半掩的门,初九走上前去趴在门上往里看,一眼就看到刘夏正赤裸裸地躺在地上。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人,初九认得,那是他们的管理员老杨。

    他怎么在这儿?初九心里一惊。老杨平常对他们管理很严,要是被他发现了自己,恐怕告到院长那儿,自己可就麻烦了。初九忍不住叫苦,心里埋怨起刘夏,你自己被老杨逮到不说,还连累我。当下初九也不想管刘夏怎么赎罪了,就想赶快溜。

    但这时候他却听到老杨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说着什么。初九又往门里面看了看,发现平常不近人情的老杨现在竟然在给刘夏洗澡。只见老杨用手当瓢,往下面的刘夏身上一抛,就有水洒了下来。一只手洒水,老杨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刘夏,给他洗着身体,嘴里还吹起了口哨。初九正觉得离谱的时候,本来背对着他的老杨好像察觉到身后有人,竟然倏地把头扭了过来。一刹那,四目相对,初九看清了此刻老杨的脸,心口好像炸开了一样。那是一张恶鬼的脸,满脸的鬼画符尽是凹凸不平的血管和青筋,高耸的眉骨下面,一双眼睛此刻竟然放着金光,刺透初九的肺腑。老杨看着他缓缓停下了口哨,嘴角升起了一个诡异的微笑。初九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麻木了,遍体冰凉,心里暗道不好不好,但整个人已经不受控制的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到初九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塔顶的阁楼里,老杨已经不见了踪影。但初九脑子里还浮现着他那张脸,只要一想起来,背后就冒冷汗。不知道自己昏倒后老杨做了什么,初九只觉得整个脑仁胀得生疼,嘴里面滑溜溜、黏糊糊的不知道被人塞了一嘴什么。喘了几口气,初九撑着身子坐起来,脑袋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扶着额头大口喘气。就在这时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看到了自己面前的场景。一具被开膛破肚的无头尸体躺在自己面前,正前方的墙壁上,一尊挂满鲜血的佛像正慈眉善目的对着他微笑。初九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喘不上气,眼前整个房间被鲜血铺满,自己的手上衣服上沾满了凝固的血迹。一瞬间,初九好像明白了自己嘴里黏糊糊的是什么。他痛苦地趴在地上,想吐,但好像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什么也吐不出来。很快,恐惧感开始填满初九整个身体,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想赶快离开这里。恐惧感驱使着他站起来,随后三步并作两步往塔下跑。在经过操场的时候,初九连滚带爬地来到办公楼后的水龙头旁边,想用水洗洗。

    这时候初九正好从办公楼后窗的玻璃上看到自己,满身的鲜红,将要结块儿的血痂,从头顶到脸上,从嘴巴里到脖子下,到双手双脚。像被闪电击中,初九整个身体僵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拧开水龙头,初九跌坐在水龙头下面,任由凉水从头上浇下来,冰凉的水柱浇灌全身,地面上猩红的血水流了满地。

    那晚之后初九再也没见过老杨和刘夏,塔顶阁楼的无头尸体究竟是谁,那晚发生了什么,初九想不起来。两天后,警察通过监控录像把初九喊过去询问。初九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只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他比谁都想警察能尽早破案,他想知道那晚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自己晕倒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福利院无头案发生后,引起了社会广泛关注。由于此案的作案手法残忍,影响恶劣,上思县公安局长亲自打电话过来,要求三天内破案。顶着巨大压力的李忠,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案情一旦被社会人士关注,就很容易影响破案进度,再加上来自上级部门的压力给整个扶沟镇派出所,蒙上了一层阴霾。

    三天后,无头案仍然毫无进展。到了傍晚,李忠接到了自己所长的电话。上级领导经过关切问话后,已经决定安排专案组过来接手,希望到时候李忠可以尽全力配合。

    尽管李忠不相信让别人接替自己的工作,案子就会有什么起色。但现在被各方势力搞得焦头烂额的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接受安排。

    电话挂断前,所长语重心长地安慰李忠:“老李啊,这个案子现在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已经造成了一定范围的公共舆情。这对你对我们所都是不小的挑战,毕竟我们在这方面经验比较少。那些记者无孔不入,嘴又刁,我看这个案子交给上面派来的人正好,我们积极配合就行了。”

    挂断电话后李忠走到外面的院子里,坐在福利院中间的旗台上,郁闷地抽着烟。他知道所长话里话外说的是什么。前一段时间无头案被通报后,就有外界嗅觉灵敏的记者赶到了山沟沟里来。就在昨天面对记者的案情进展会上,其中一个记者问:“听说福利院的陈院长在前一天傍晚就打电话报案了,但是我们的警察同志在第二天上午才选择出警。请问当时接电话的警察是根据什么来判断当时不需要立即出警的呢?如果提前出警是否能避免被害人遇害呢?”

    李忠现在都忘不了当时的窘迫,自己竟然被问得瞠目结舌,不知道怎么回答。尸体死亡方式离奇,死亡时间无法确定,院子的监控录像缺少一天,唯一的目击者没看到凶杀场景,警察确实报案第二天才出警。这一切都如此巧合么?李忠总感觉有一股力量笼罩着整个案件,笼罩着福利院,把自己包围在这里。他现在无能为力,只能抽着烟,静静等待专案组的到来。

    第二天一早,巨大的轰鸣声把李忠吵醒,扒开窗户他看到一架军用直升机正缓慢地降落在福利院的操场。一脸懵的李忠还没缓过神,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孙仁在外面喊道:“师傅,专案组的人到了。”

    意识到直升机里是专案组的人,李忠急忙穿上衣裳,和孙仁赶向操场。等他们赶到时,专案组的人已经下了飞机,李忠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们。这就是专案组吗?

    李忠心中诧异,他从没见过这么奇葩的组合。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所谓的专案组一共三个人,两男一女,还带了一条狗。其中一个男子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因为一眼看过去他的年龄最大,但也顶多只有二十来岁。对方穿着考究的白衬衫,胸前别着红色国徽标志的胸针,下面是一条淡黄色的西装裤,脚下踩了一双锃亮的皮鞋,浑身一尘不染。跟他比起来李忠确实称得上是山野村夫了。至于另外两个,看起来简直是未成年。队伍中的女孩儿看着顶多有十七八岁,扎着一个丸子头,穿着一件紧身白短衫和深黄色的帆布短裙。李忠看过去时,那女孩还俏皮的一笑冲他眨了眨眼睛。另外一个男孩儿看着还没女孩儿大,但是身高足足有有一米八还多。因为他竟然是个黄头发,蓝眼睛的白皮老外,长了一张看谁都像二百五的脸,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周围。三个人中只有女孩儿背了一个几乎快和自己等高的登山包,两个男人竟是“无事一身轻”。领头的男子手里还拿了一截一扎来长,看着已经接近玉化的竹子,在手里盘徊把玩。

    双方打量了半晌,还是那个女孩儿先开口了,声音像银铃一样:“你们好,我叫甘宁。”说完指了指旁边领头的男子,笑着说道:“这是我们领导,陈主任。”

    陈主任身材偏瘦,但是不显得单薄,棱角分明的脸上长得十分匀称好看,或者说帅气。像电影男明星一样的陈主任时刻带着淡淡的笑容,举止顿挫都让人感觉到优雅、淡然、高级。此刻听到甘宁的介绍,忙摆摆手笑着说: “叫俺陈恢都中了,啥领导不领导嘞。”

    甘宁又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说:“你们多担待啊,我们领导普通话不是很中。”说完不管陈恢瞪她就介绍起了旁边的男孩儿:“这个家伙的名字我就不多介绍了,你们就喊他老威就行,顺嘴儿。”

    男孩儿依旧是那张脸,那个表情,只不过听到甘宁喊他老威才开口说:“我叫威廉·利奥波德·冯·哈布斯堡-俾斯麦·海因里希·阿达尔贝特。”

    名叫老威的男孩儿说完,整个操场陷入了沉默。孙仁这时候打破尴尬,笑着说:“我叫孙仁,是扶沟镇派出所的警员,这位是我们刑警队队长李忠。”

    李忠此刻冷冷地看着众人,他的心已经凉了,此刻根本没有话说。这时候陈院长也到了,福利院的孩子们也有不少都围了上来,盯着人群中的老外左看右看。孙仁就顺势介绍道:“这个是福利院的负责人,陈长庚陈院长。”

    陈恢听了介绍连忙握住陈院长的手说:“陈院长,咱俩是本家儿,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啊。”

    陈院长刚才也在旁边听,知道此刻握着他手的人是上面的领导,受宠若惊地陪笑道:“哎呀,陈主任客气了哇。”

    李忠看着眼前的专案组,不像是来办案,倒像是来旅游踏青的三人组,没好气地说:“陈主任,先不忙着客套了。咱们还是例行下公事,请你们出示一下证件。”

    陈恢听李忠这么说,也没有生气,笑了笑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证件本递给他。李忠接过本子打开上面赫然写着:中建八局综合办公室主任,陈恢。

  李忠忍不住笑了,把本子递给了陈恢说:“我们这儿是警察办案,不是建筑施工,你们中建八局跟着凑什么热闹?我可不能由着你们胡来。”李忠说着就准备回身去给自己所长打电话,再怎么说安排建筑队的人过来把自己换掉,谁也接受不了。

    陈恢看到李忠的反应却一点也不生气,不慌不忙地从甘宁的包里掏出来一张文件,笑着递给李忠说:“本想以普通点的身份跟恁相处,可换来的却是怀疑。李队长,你先看看这个再说罢。”

    李忠满脸狐疑地接过那张纸,一眼看过去面色就凝固了,看了半天确认自己没看错才把纸还回去,不再说话了。

    专案组的三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李忠的反应,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陈恢让甘宁把文件收了回去,依旧带着笑脸对操场上的众人说:“恁这儿的情况,来的时候俺都了解过了。恁几个人的档案,俺也早就摸得透透的了。俺们这叫: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说着陈恢斜眼看向陈院长:“陈老哥儿,站这么久了还不带我们进去歇歇?”

    被点醒的陈院长连忙点头道歉,领着一众人就往办公楼走。人群里的初九一直看着眼前的一切,此刻冷不丁竟然发现专案组里的那个女孩儿正在盯着自己。他下意识的低下头,把手插在自己的破裤兜里。等过了一会儿初九抬起眼睛,发现对方还在看着自己。见自己也看了过去,那女孩儿还眨着眼睛对他做了个鬼脸。初九的脸腾地红了,心口就像有一锅烧开的水,咕嘟嘟乱烫。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将要落荒而逃时,那女孩竟向他走了过来,对他伸出一只手说:“我叫甘宁,想必你就是初九吧。”

    对方竟然认识自己,初九震惊地看着她,女孩儿的眼角笑起来像有一颗星星。初九蓬头垢面,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仰着略带黝黑的脸有些愣住了。跟甘宁相比,初九就像刚跑出来逃荒的灾民,整个儿一个小叫花子。甘宁见对方没有回应,笑了笑说:“有空再聊吧,初九。”说完就跟着前面的人走掉了,留初九自己一个人站在原地。

    孙仁跟在那些人的最后面,扯了扯自己师傅的衣角问:“师傅,刚才那个文件上写了什么?”

    李忠没有什么语气地说:“上头安排专案组的公文,红头文件。”

    “红头文件?难道盖的市里的章?”孙仁惊讶地问。

    “是北京的。”

    李忠说完就走远了,留下一脸震惊的孙仁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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