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诗赞美了好友刘程之回归自然、耕织自足的生活态度,流露了作者安于隐遁、不慕名利的情趣。诗可分三层。前四句为第一层,以问答的句式代刘程之剖白心迹,追述往日企盼山泽而徘徊官场的苦衷;中间十句为第二层,以己度人,摹写刘程之归隐生活,与好友共话田园;后六句为第三层,即事议论,感慨世情,更多地表达自己的见解,既是对友人的安慰和劝勉,也是自我排解。全诗语言朴素,平白如话,娓娓道来,亲切感人,给人一种情真意切、平易随和之感。
【原诗】山泽久见招,胡事乃踌躇(chóuchú)?直为亲旧故,未忍言索居。良辰入奇怀,挈杖还西庐。荒涂无归人,时时见废墟。茅茨(cí)已就治,新畴(chóu)复应畲(shē)。谷风转凄薄,春醪(láo)解饥劬(qú)。弱女虽非男,慰情聊胜无。栖栖世中事,岁月共相疏。耕织称(chèn)其用,过此奚所须!去去百年外,身名同翳如。
【析评二】晋安帝义熙十年(414)七月,庐山东林寺主持慧远等人结白莲社,刘程之为社中十八贤之一。他们招陶渊明入社,渊明不肯,此诗就是他写给刘程之的一首和诗。诗中以坦诚的态度,表明自己对躬耕足以自给、饮酒足以自慰的隐耕生活已经十分满足,且已把生死、身名等事置之度外,别无他求,因而不愿入庐山事佛。陶渊明时年五十岁。
在陶渊明的朋友中,刘柴桑是与陶渊明关系比较密切的一个。也许大家都做过县令,又都隐居田园,所以共同语言特别多。陶集中有唱和诗《和刘柴桑》《酬刘柴桑》二首。
此诗的主题,各家说法不一。张玉谷《古诗赏析》说此诗是“别刘归家和刘之作”;吴瞻泰《陶诗汇注》谓“此诗为庐山无酒而发”。逯钦立注《陶渊明集》将此诗系于晋安帝义熙五年(409),陶渊明四十五岁。陶渊明的房舍失火焚毁之后,刘柴桑招他同居庐山,陶渊明和其诗而叙述自己的态度,像方东树《昭昧詹言》所说,是“和刘即自咏”。
首两句点明诗人婉拒友人招隐的缘由,接着以亲友故旧为推托,谢绝了刘柴桑希望他加入莲社的邀请。如温汝能《陶诗汇评》卷二中所云:“渊明雅不欲预名社列。”陶渊明不慕名利,但重视自我,他怕入社后的拘束,是拒绝的理由。
陶渊明回到他的西庐,“良辰入奇怀,挈杖还西庐”为佳句,两句因押韵互换位置;“挈杖还西庐,良辰入奇怀”句式之美,给人的感觉,近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最后转入思想上的议论,精神上的宽慰,形而上的见解。这种宽慰的议论和见解,是刘柴桑的,也是陶彭泽的。元人李公焕《笺注陶渊明集》卷三引赵泉山说:“‘谷风转凄薄’四句,虽出于一时谐谑,亦可谓巧于处穷矣。以弱女喻酒之醨薄,饥则濡枯肠,寒则若挟纩,曲尽贫士嗜酒之常态。”
陶渊明的隐居,只是远离官场,并没有想脱离社会生活的意思,相反,对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他还怀有一种深深的热爱,所谓“结庐在人境”就是这个意思。正因为如此,当他已皈依佛门的朋友刘遗民一再招请他入庐山隐居时,他就写了这首诗去婉言谢绝。皈依佛门也就是要“出家”,但陶渊明却怎么也舍不得这个家。以他的性情,以他对人生的看法,都不可能相信佛教所宣扬的那个来生世界。但朋友的好意也不便断然回绝,因而陶渊明在这首诗,除了说明舍不得亲人朋友,舍不得这个“家”——之外,就是描写家乡田园的美好,农家生活情味的淳厚,而这也是含蓄婉转的一种谢绝方法。你说让我入山吧,可我就是留恋这里的田园,你还能怎么说呢。从宗教一世俗对立的意义上说,陶渊明其实是稳稳地站在世俗一边的,这也是他的诗歌写起农村生活来,为什么总是那么醇厚有味的一个重要原因。
陶渊明写与刘柴桑的关系说——我们都在这个世界上忙忙碌碌,不免在岁月中相互疏远。甚至比《移居》中“相思披衣”之类的佳句还要感动人。这就是有“温度”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