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诗赞美了好友刘程之回归自然、耕织自足的生活态度,流露了作者安于隐遁、不慕名利的情趣。诗可分三层。前四句为第一层,以问答的句式代刘程之剖白心迹,追述往日企盼山泽而徘徊官场的苦衷;中间十句为第二层,以己度人,摹写刘程之归隐生活,与好友共话田园;后六句为第三层,即事议论,感慨世情,更多地表达自己的见解,既是对友人的安慰和劝勉,也是自我排解。全诗语言朴素,平白如话,娓娓道来,亲切感人,给人一种情真意切、平易随和之感。
【原诗】山泽久见招,胡事乃踌躇(chóuchú)?直为亲旧故,未忍言索居。良辰入奇怀,挈杖还西庐。荒涂无归人,时时见废墟。茅茨(cí)已就治,新畴(chóu)复应畲(shē)。谷风转凄薄,春醪(láo)解饥劬(qú)。弱女虽非男,慰情聊胜无。栖栖世中事,岁月共相疏。耕织称(chèn)其用,过此奚所须!去去百年外,身名同翳如。
【词语汇】和(hè),以诗歌酬答,并依照别人的诗歌的题材和体裁而作。刘柴桑,据《莲社高贤传》,真名为刘程之,字仲思,彭城(今江苏徐州)人,汉楚元王刘交之后。少孤家贫,事母以孝闻。自负其才,不预时俗,精研佛理。妙善老庄,旁通百氏。初任某官府参军,太元中期至隆安初年历任荆州宜昌县令、江州柴桑县令。入宋后隐居不仕,人又称之刘遗民。元康《肇论疏》说“自谓是国家遗弃之民,故改名遗民”。与陶渊明、周续之行迹相似,志趣相投,诗歌酬唱。《莲社高贤传》并称为“浔阳三隐”。著有《玄谱》一卷,《刘程之集》五卷。陶渊明曾有《酬刘柴桑》诗。因为刘曾作柴桑县令,故诗人称其为刘柴桑。
山泽句:山泽,山林湖泽,代指隐居之处。这里指刘遗民劝作者隐居庐山。见,表示被动,相当于“被”。招,刘柴桑曾劝陶渊明隐居庐山。胡事,为何,为什么。乃,竟,竟然。踌躇,犹豫不决,驻足不前。这二句说:你久已以山林川泽召唤我,我为何犹豫不决,仍不前往呢?
直为句:直,只,仅仅。魏晋人常用语。《世说新语·言语》篇:“吾无所忧,直是清虚日来,滓秽日去耳。”故,缘故。索居,独居,离群独自居住。《礼记·檀弓》:子夏曰:“吾离群而索居亦久矣。”这二句说:只是因为亲友故旧的原因,不忍心对他们说我要离群独居一个人生活了。此处或是委婉地谢绝友人加入莲社的邀请,而选择了独自隐居的生活。
良辰句:良辰,指良辰之美景。南朝宋谢灵运《拟魏太子邺中集诗序》:“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奇,珍奇,稀奇,非凡佳妙。这里是不寻常的意思。挈(qiè)杖,持杖,拄杖。挈,提。西庐,指作者在柴桑的上京里旧居。《元和郡县志》:“柴桑故城在县西南二十里。”即柴桑在九江县西南二十里,故称“西庐”。龚斌《陶渊明集校笺》以为非是。结合陶渊明其他诗考察,或指陶渊明在南村与上京之外的又一居所。
荒涂句:涂,同“途”,道路。这二句说:在回西庐的路上,见不到一个人,时时可见的是残破的废墟。
茅茨句:茅茨,茅屋。茨,用芦苇、茅草盖的屋顶。《诗经·小雅·甫田》,“如茨如梁。”东汉郑玄注,茨,屋盖也。”已就治,已经修补整理好。就,成。此新治之茅茨,指新徙居之西庐,非去年六月失火烧毁之上京旧居。新畴,新开垦的田地。畴,已耕作的田地。畬,谓放火烧荒以耕种。
谷风句:谷风,即“榖风”,指东风。《诗经·小雅·谷风》:“习习谷风,维风及雨。”郑玄笺:“东风谓之谷风。”凄薄,犹“凄紧”,寒凉,寒意逼人的意思。薄,迫近,接近。醪,浊酒。饥劬,饥渴劳苦。劬,劳累。这二句说:天气变化,东风凄紧转而寒意逼人,此时只有春酒,可以暂时解饥,并作为对自己劳累的犒赏。
弱女举:弱女,有不同解释,一指刘柴桑的孩子有女无男。渊明此言宽慰刘,不确。刘子女有男有女;二喻酒。弱女喻薄酒。男喻醇酒。嵇含《南方草木状》谓:“南人有女数岁,既大酿酒,侯冬陂池竭时,置酒罂中,密固其上,瘗陂中。至春潴水满,亦不复发矣。女将嫁,乃发陂取酒,以供宾客,谓之女酒,其味绝美。”古代习俗,生女后即酿酒,并将此酒埋藏在山坡,等到其出嫁时再取出饮用。此处为比喻薄酒。一说“弱女”乃陶渊明之女。聊,很,甚,极其。这二句接上句说,春醪味虽薄,不如醇酒,但安慰我的内心亦聊胜于无。
栖栖句:栖栖,忙碌不安貌。《诗经·小雅·六月》:“六月栖栖,戎车既饬。” 朱熹集传:“栖栖,犹皇皇不安之貌。”共相疏,谓己与“世中事”相互疏远。疏,疏远,不亲近。这二句说:我们多在世间之事上忙忙碌碌,在岁月中相互疏远。这是“和”刘柴桑之语。
耕织句:称,符合,相当。《韩非子·五蠹》,“薄罚不为慈,诛严不为戾,称俗而行也。”奚,何,疑问词。这二句说:耕田织布、自给自足就可以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心愿呢!
去去句:去去,指岁月的渐渐流逝,又指死亡。百年外,指死后。翳(yì)如,隐没,消失,湮灭无闻。如,好像, 如同。 这二句说:死去了以后,名声和身体一样,也都湮灭无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