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万物丰收的季节,在那个香气弥漫的秋天,我升入高三了。
农历八月的校园,到处弥漫着桂花清新淡雅的香味。
我爱极了那种感觉,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就能闻到那种淡淡的香甜,所有烦心不悦统统都被满园的桂香给冲淡了,消散了。
有时候放学,我会和同学们一起打羽毛球,也偶尔会抱本书坐在操场边装模作样地假装阅读,但往往都是望着无比纯净的天空发呆,我痴痴地想,天边的尽头是什么呢?
真的是另一个世界吗?或许阿九知道。
想到阿九,我有一点恍惚,一年多过去了,他究竟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偶尔想起我?
恍神的时候,我又看到了苏遥,这时他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美丽的女生,因为那个女生已经毕业上大学去了。
看到他如今形单影只的身影,我心里有些酸楚,就算这样,我也永远走不进他的生活吧。
我不禁恼怒,怎么又想起了他?而且还会有心跳的感觉。
我真想给自己几个大耳光彻底打醒自己。
可是我不能。
“贱人。”我在心里轻轻地骂自己。
终于有一天,我又和他不期而遇,像第一次和他相遇那样,是那么的巧合。
当然,那是我们最后一次交流,也是我和他单独相处时间最长的一次。
有一天周日由于有事,没有赶去学校上晚自习,所以早上天还没亮我就起床赶着去学校。
当我打着手电默默赶路,而正好手电没电熄灭了的时候,后面传来了自行车飞奔的声音。
是苏遥。
我们看到彼此,都很惊讶,我对他笑:“你也回家了?”
“嗯,你一个人走吗?”
“嗯。”他没再说什么,跳下车,推着车和我一起默默地走。
我的脸悄悄的烧了起来,心里一下一下地跳着,就像有只兔子在里面不安分地调皮的跳动似的。
这种感觉多奇妙啊!
为了打破沉默的气氛,我没话找话说:“那个……你最近还好吧。”
说完我有点后悔,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又不是多年未见的好朋友,怎么能问这么没有头脑的问题?
所以我觉得自己真是傻的要命。
可他却不是说‘还好啊,你呢?’而是说:“唉!高中生活真是折磨人,跟打仗一样,每天有做不完的试题,听不完的课,还要担心考不上自己想念的大学。我觉得一点也不好。”
他的回答无懈可击,所以我觉得他真是绝顶聪明。
接下来,我又说了一句特没营养特没品味的话:“哦!那你也别压力太大了,要好好注意身体。”
说完我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懊恼自己怎么一在他面前就如此的不争气如此的智商为零。
当然,这也充分显现了我和他之间的差距是多么的遥远。
苏遥苏遥,果然是遥不可及的。
苏遥点点头说:“嗯,你想好考哪所大学了吗?”
“我啊!”我尴尬地笑笑说:“还没想好呢,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你知道我的学习一直都不好。”
说实话,我从来都没有报太大的希望能考上大学,更别说想考哪所学校了。
挑学校是他们优等生的权限,我有什么资格说我想考哪所大学。
虽然这一年多以来我一直都在努力。
“考上应该没问题的。”他说:“文科比理科还是要容易一些吧。”
“是吧。”我说:“努力看看呗。”
我突然想起了他的那个已经毕业的女朋友,于是我厚着脸皮问:“你也会考黄薇薇的学校吧?”
听武一说,苏遥的女朋友叫黄薇薇。
苏遥可能没有想到我会知道他女朋友的名字,更没有想到我会问他这个问题,所以他稍微愣了几秒钟,然后微微一笑说:“是吧。”
然后我们又都陷入了沉默。
之后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什么,就那样默默地走着。路很长,像永远也走不到头似的。
冬天的早晨寒风刺骨,可我并不觉得冷。和他在一起,只有温暖的感觉,四周像是开满了温馨的花,我多希望就那样一直走下去,直到永远。
当这种厚颜无耻的想法在我脑中出现的时候,我觉得对他是种亵渎。
所以我又轻轻地在心里骂自己:“真不要脸。”
那段路,我们终究还是走完了。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竟然瞬间轻松了下来。
“我走了,再见啊。”路口,他向我挥挥手,骑上车子,飞奔而去。
“嗯……再见……”我的手停在半空中,再见,是再也不见吧。
看他走远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我有些失落,有些伤感,最后,我轻轻地微笑,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我和他之间,从此不会再有交集,爱他的回报,仅仅是他陪我走过这段路。
我已知足。
突然觉得很冷,所以我索性把头缩进校服领子里,手也塞进裤兜里。
春季运动会过后,我们也就要毕业了。
那段日子,真是繁忙!整个学校就如一锅烧开的开水,简直就要沸腾了。
可笑的是,有一半学生,包括我在内,都在想着毕业后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我到底是要继续努力考那无望的大学,还是干脆从此踏进社会,重新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后来几番挣扎,我终于和现实妥协,考大学,对于父母,那是多大的压力?再说自己的学习又能考上什么好的学校?
渐渐开始幻想外面的世界,学校外面的一切,马上我就可以看到了。
我的心,也早已飞向了千里之外。
准备高考的学生,他们注定是有目标的,也注定和我们不一样。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外,都是齐刷刷地坐在教室里,或冥思苦想,或奋笔疾书,操场上,走廊上,再也见不到他们的身影。
而他们也一直都是乖孩子,除了拼命复习,还是拼命复习,我想,他们的梦想,也应该是绚烂多彩的吧。
也因为即将毕业,班里同学之间突然分外的友好,这让我多少有些高兴。
此时同学录也流行了起来,班级互传,年级互传,像是一场瘟疫一般。
当然,这也成了我们即将毕业的标志。
我记得苏遥的同学录传到我的手上时,已经只剩下最后几张是空白的了。
我默默地看着第一页他的名字和他提的字,心里第一次没有了那种悸动。
我想,我是真的放下他了。
于是,我拿起笔,只在一页空白上写了“愿你一切安好”几个俗不可耐的字。
我本以为我会长篇大论的矫情一番,可就是一个多余的字也写不出来。
这真是奇怪。
看到别人或慷慨激昂或优美婉转的祝福语,对于我那几个字,我真是觉得无地自容。
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看到。
我黯然地合上苏遥的同学录的时候,武一也递过来一个同学录说:“给我也写上呗。”说完他调皮地眨眨眼:“你可不要也只写六个字啊!”
我点点头:“嗯,先放着吧,我好好想想该怎么写。”
“白画。”武一碰了碰我的胳膊:“你还是一起高考吧,再努力复习一段时间,一定可以的。”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望向心中的远方,似乎有很多人在向我招手,他们都在那里等我。
再回首已走过的一切,我突然醒悟过来,我,不会属于这里,永远不会。
远方的那些未知的人,那些未知的事,早已深入我心,我会和他们一起,四处流浪,自力更生。
良久,我回过神来,“我不高考了,我已经决定,一毕业,我就走。”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说:“现在只有考大学才有出路,你如果担心考不上,以后不懂的我可以给你辅导,大不了考个差点的学校,我可以陪你一起上。”
我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
低头走出教室,突然觉得教室变得极度狭窄,让人喘不过气来。
谢谢你武一,谢谢你愿意陪伴我,可是,从我来到这个班级起,从我知道自己即将毕业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我注定和你们不一样。
所以,我也注定要和你们走两条相反的路。
这一走,我们将越来越远,再也不会交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