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卧铺车厢的铺位上,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失眠,和以往任何一次失眠一样,睡着的时间总是很短,而醒来的时光却总是很长很长。
失眠的夜太长了,尤其是这移动的失眠夜更是愈加漫长了很多,很多。醒来后的时光起先是躺着静听周围微小的动静,比如隔壁铺位的打呼声,还有上面铺位的磨牙声,也有最上面铺位人的梦话声,在醒来的夜里被无限放大。另外还有过道不时行走的人,偶尔闪过的手机幽暗的光,都被失眠的夜一点点无限放大。移动的车内太喧闹,以至于车外除了列车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外,其余的声音完全被车内的喧嚣所代替,车外除了忽明忽暗照进车厢的光,一切都显得那样微不足道,那样匆匆忙忙。
安静的关注外在的东西,让我愈加失去了睡意,开始变得胡思乱想起来,想起女儿的事,想起到家后迫不及待要处理的事,想起父母的事,想起婆婆的事,每一件都让我焦心,都让我烦躁不安。尤其是女儿送行时哭得一塌糊涂的样子,让我的心更加无所适从。
女儿小时候,寄放在父母家两年,每个周末我都去看她,每次走的时候她都会哭得撕心裂肺,妈妈心疼外孙女,常常抱怨我不如不要回去看她们,孩子倒没有念想,可以安心在姥姥姥爷的关怀里快乐长大。爸爸心疼我不愿错失女儿成长的心,每次看我要出发时,都会提前带女儿去外面玩,尽可能避开令人心碎的离别场面。
可怜天下父母心,在我的记忆里爸妈的一生都是为孩子,为晚辈活着的,他们将所有的爱给了我们姐弟四人和几个孙辈,事无巨细的陪伴我们成长。
自从我定下了归期,爸妈就开始考虑我半年没回的家需要添置的东西,为了我的归去他们做了充分的准备,他们早已在我的冰箱里准备了供我回去足够吃的食物,也安排好了其他的事,就连先生半年多未开的车,爸爸也提早让小弟过年时检查好,擦洗干净后又放到了我的楼下,事无巨细的做足了我们回去的准备。
与我的父母不同的是,婆婆也自从我们定下了归期,积极的安排了我们回去的事,但她安排的是她要等先生回去搬家。治疗大半年,婆婆从未主动给儿子打过一个电话,询问病情更是想都别想,明知儿子是去看病,还经常以各种形式要钱,女儿代替先生半年来每月都给打钱。实际而言,婆婆有很高的退休工资,她不需要钱,但她心里不平衡,在她的心里,儿子的钱有她的份,儿子再难也与她无关。女儿多次提醒她奶奶,她爸爸现在不能劳累,搬家的事让婆婆和她的三伯父自己叫人搬,她出钱也行,可是婆婆的理由是人家搬家的人只管搬,不管收拾,收拾的事还是要等我们回去做的。考虑得也是周到,只是心里完全没有儿子的死活,只有她自己。
胡思乱想了好久,有温暖的,有愤慨的,入睡越来越难。起来去了一趟卫生间,看到长得很好看的年轻女列车员蹲在两节车厢接头的地方,她一手拿个一头很尖的东西,一手拿个抹布,先小心的用尖东西仔细掏出缝隙里的垃圾,然后再用抹布擦干净,她干得专注而又认真,在这凌晨移动的火车上,她全然没有被周围浓浓的睡意所打扰,认真而又仔细的对待自己工作的样子,让我心生感动。她看起来和我女儿差不多,在我眼里她还是个孩子,但是她对工作一丝不苟的态度,却让我心生敬畏。
每个凭自己的劳动好好生活的人都是值得令人尊敬的,不是吗?无论从事什么样的工作,都要有一颗敬畏心才能干好,每一个努力工作的人都值得被人尊重。
再回到铺位,已是睡意全无,拿起手机开始日更。即将回到家了,心情还是无法平静,各种实实在在的事都摆在了眼前,留待我一件件去处理了。
先生身体不好,家里的事我也不想让他操劳,只希望他好好的就行。夫妻就是这样,患难与共才是生活的常态。想到先生,一场大病让他也发生了很多变化,变得更加依赖,更加谨小慎微。但是叛逆的个性不但没变,似乎更加严重了。就拿昨天上车时的一件事来说,几乎就让人哭笑不得了。明明我们的票在七号车厢,明明已经到了七号门口下面,明明七号门口有人检票上车,但他却说要从六号门上,且理由是感觉六号门人少,我说先不管人家让不让你上,就是你从那边上去了,不还要拖个箱子在车里多走一节车厢吗?要说拖箱子走路,站台怎么也比车里好走吧,车上人挤人的,怎么走?他一听就不高兴了,尽管跟着我排队从七号门上了,但看得出他一脸的不情愿。
一个人思维中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尤其是叛逆心太重的人,特立独行是他的个性,对方越是强调自己的观点,他心里的叛逆个性愈加蠢蠢欲动起来。
小事,不关痛痒的事,我都会任其胡闹,尤其是自从他健康出现问题后,我更是时时处处,能让着他就让着他,不想和他太过计较,但有些事依着他明显过不去,说几句,他就开始发脾气。还真是能力没长大,脾气越来越大了。既然选择和他在一起生活,就得努力适应他,这是我一贯对婚姻的看法,两个人拧巴着过,自己活得不痛快不说,还会让父母孩子操心。
半年没回家了,那人明显表现得有点兴奋,一晚上从上铺上来下去多次,显然也是睡不好,我给他让了下面的铺位,自己坐在过道日更,听他的呼声均匀的此起彼伏,心里安稳了许多。生活也许就是这样,一半温情,一半叛逆的纠结着往前走。
列车如一条巨龙在暗夜里疯狂前行,我坐在车里百感交集。中午就要到家了,我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下车后的事,回家的事了,但愿回去后一切都会顺利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