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窝煤

我出生的时候,我家就住在苏式的宿舍楼里,那时每家每户做饭都使用蜂窝煤炉子。这种铸铁胡炉子并不大,大概也就六十公分高,那时的日杂商店里,有格式规格、样式的蜂窝煤炉子,还有烧煤球的,内部配件与蜂窝煤炉子有些差别。

我家没用过煤球炉,只用蜂窝煤的炉子。

蜂窝煤炉子上面有一个炉盘,一个烟囱接口。炉盘中心有炉盖,盖子被两个炉圈环围着,做饭时可以打开盖子,根据锅底大小,可以拿下一层或两层的锅圈。炉膛空间不大,四周有一层保温材料,剩下的空间放入蜂窝煤后,炉膛内四周还会有不大的空隙。底部有一个篦子,篦子的缝隙有五六厘米,这些缝隙方便掏炉灰。炉子下端正中有个炉口,口上有炉门。炉门的作用很重要,是控制火力用的。

炉子使用的燃煤是蜂窝煤,之所以叫蜂窝煤,顾名思义,是指燃煤呈圆柱型,通体带有几排均匀的蜂窝。

日常使用的蜂窝煤分成大煤、小煤,和碳煤

无论哪种煤,直径都相同,只是高矮和材质不同。

大煤最高,小煤的高度只有大煤的五分之三左右。碳煤高度最小,只用大煤的二分之一。

大煤、小煤材质完全相同,是用煤灰掺入一定比例的黄土,用机器压制而成。碳煤的成分里除了煤灰,还掺入了木炭的成分,极易燃烧,是专门用来引火用的。

每一大片生活片区,都会配备一个煤厂,是专门生产生活用煤,并专供给煤厂所在周围片区的居民。居民买煤,需要凭煤本,供给数量按户内人口多少,严格控制。所以每家每户都要控制自家的用煤量,额度用完了,是无法买到煤的,到时候无煤可烧,做法取暖都成问题。买煤的时候,居民会拿着每本来到煤厂,订好需要多好大煤,多少小煤,多少碳煤,并提前画本,交钱。我们把这个过程称之为:“叫煤”。接下来的送煤环节,煤厂会根据每个宿舍区规定送煤日期再去送,例如你住的片区是每周二送煤,那到了周二,送煤师傅会去你家楼下,大声喊你家的门牌号和姓名,让你下楼来接煤。所以一旦你叫了煤,那到了日子,你家里必须留人,负责接煤。

送煤一般都是用平板三轮车,三轮车的平板上,会满铺一块薄铁皮,这是为了货位平整,丝滑,卸车时经常会整体推动摞在一起的煤,平滑的表面,几方便煤的移动,也保护煤体不被破坏。我记得一个平板车最多一次能拉五百块大煤,煤被整齐地码放,有好几层高。送煤的人一早就开始给叫了煤的家庭送煤,如果叫煤的户数多,要一直干到晚上。

送煤的人都是壮年,干活麻利。穿着工作服,带着帽子和套袖。虽然每天喝黑煤打交道,但身上并不脏。见到叫煤的人家来了,他们会迅速按你购买的品种和数量,把煤卸下来码放在单元门口的地上,然后再去下一家送。

接煤的人,要自己把煤搬回家去。家里有青年的,搬煤不算什么。有力气小伙子一次能搬十块煤,为了不弄脏衣服,他会一只手掐着最底下的煤,一摞十块煤,另一只手扶在中间靠上的位置。这一摞煤远离自己的身体,这这么端着跑回家。一百块煤很快就搬完了。

遇到老弱的人接煤,就为难了。实在是体力不支,搬不动呀。不过那个年代,邻里关系都非常好,经常会有邻居家的大孩子来帮忙,有时会来好几个孩子,一起帮助搬煤。被帮助的老人,在见到这些孩子的家长时,都要主动提及此事,表扬几句。这时孩子们的家长都会说:“这算什么,应该的。下次您叫煤提前言语”。

那时还有一个经常发生的场景,就是“借煤”。计划性好的家庭,会在煤用完之前提前去叫煤。但也有些家庭,没有算计好,或者因为有事耽误了叫煤,就会突然发现没有煤了,这时候也没关系,这家人会出门来到门外,看谁家有煤,就直接去拿,同时大声对着这家喊一句:“张奶奶,我借你家五块大煤啊”。如果这家奶奶听见了,就会回应着:“您随便拿”!有时哪家的炉子灭了,想重新生火,但发现没有碳煤了,也会如法炮制。

那时候,物质并不富裕,都是凭票凭本限量供应,但人们在物质面前,却都显得很大方。这使得有求于人的人敢张嘴,乐于助人的人也从不计较。这种朴素的邻里关系,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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