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南北方是以长江划界的，北方冬季有取暖费，而南方没有。若是广州厦门昆明冬季不冷倒还无所谓，但湖北和河南只隔一江，江北屋里有煤炉，江南冬季湿冷还没有取暖设备，实在是不合理。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就呆在那没有取暖费的湖北。北方的冬天是干冷，南方却常常阴雨连绵过冬，习惯了屋里暖的我实在适应不了湖北的冬天。于是在孩子出生的第一年，我在家里垒了有烟道的砖炉，烧的是煤块，安上铁皮烟囱，在湖北过了第一个温暖的冬天。
幼时在北京，冬天家家都生煤炉，政府怕煤气中毒，提倡安装风斗，就是留一个能透气的窗户，街道上还派人来各家查。留在我记忆中的是每天早晨爷爷生炉子的动静，那时炉子里烧的是煤球。
五十年代的煤球，有手工的也有机制的，蛋形的机制煤球表面光滑，而手工的煤球是摇出来的，与北京摇元宵相似，半湿的煤粉在笸箩里摇，煤球不断变大，成型后还要晒干。在北京天津，每个街区都有煤铺，可以往家中送煤，你若能借到手推车或三轮，自己去拉更省钱。
不知哪一年是谁把北京的蜂窝煤模子带到了湖北，一时间，家家打蜂窝煤成风，铁路机务段的机加工车间，每天不知要做多少蜂窝煤模子。只见到铁路家属区的楼间，晾晒着东一片、西一片的蜂窝煤。
烧蜂窝煤干净，热效率高，省煤，可以封上炉火不用天天早晨生炉子。但做起来也真麻烦：你得去借车，买煤面，拉黄土，和煤泥，借模子，找帮手，打制成品，晾晒，晒干了得往家里收。打制和往家收煤都得找人帮忙，干完活总得吃一顿，这就又多了两顿饭。今天想起来，那时的生活真是很不便利，但在当时，家家如此，也就没有了麻烦的感觉。
家里烧蜂窝煤确实很方便，蜂窝煤用的是无烟煤粉，与烟煤相比，无烟煤的煤化程度更高，热效率更高，无味。做成蜂窝煤后，由于它中空的特殊造型，起火快、火力强，燃烧充分，无尘。更重要的是临睡前加一块新煤，用一个铸铁窝头盖盖上，能最大程度降低燃烧速度，第二天早晨只要打开窝头盖，火苗很快就窜起来。这一点，只有每天清早起床生炉子的人才能深刻体会到。
烧过煤球炉的人都知道，每天清理炉灰时都会有未充分燃烧的煤球，节俭的人家都会把那未烧透的部分留下来继续用。蜂窝煤可不会浪费，那烧透的蜂窝煤通体灰黄色，已经成了酥的，稍一用力就会粉碎。当我们加新煤时，会用夹子把最下层已经燃尽的蜂窝煤小心冀冀地夹出，正因为如此，才不会像烧煤球炉那样灰尘满室。
蜂窝煤在我家大约用到九五年，电取暖终于让家庭煤炉寿终正寝了。电暖气、空调效率高，可以控温，确实很好，但刚刚使用时却时常断电，这就有了后来谁家买空调机先去供电公司办增容的要求。其实所谓办增容就是加大电表容量，或叫做换粗保险丝！
直到现在，无论北方南方，大家大都采用电取暖的方式过冬，家用电器又新出了不少花样，又有了暖风机、空气过滤器、换气机、加湿器等等。功能上也出现了设置、定时、遥控等等，总之是花更多的钱来省更多的事。
当把取暖的事全交给电力来做而不必亲力亲为时，那从买无烟煤粉到烧蜂窝煤炉的一条龙的劳作，现在回味起来反倒是无比亲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