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开会,接到表弟阿杰的电话,按掉,过一会又打过来,领导正在布置任务,只好再按掉。过了半个小时开完会打电话过去,他说:“哥,借点钱应应急。”心里冒出的念头是我姨有事要用钱。但我还是说:“我刚才在开会,这边手头还有点急事,晚点我再打电话给你。”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我爸,问一下我姨那边是不是有事要用钱,我爸说:“不是你姨要用钱,是阿杰欠了赌债,现在到处借钱,填不完的窟窿,不用理他。”
过了一会,我弟也打来电话,跟我说阿杰的事。我回了个电话给阿杰,他说:"哥,借1万块钱先给我用用,TMD,以前朋友跟我借个千儿八百的,我都没二话,现在跟他们借个千二八百的,有的竟然不接电话,主要是原来石板厂的老板不想做,想把厂转给我,我没接,结果现在也没工开,又跟家里吵架了,跑了出来,身上没钱,5千也行,迟点再出去找个工作,你知道的,我开工5、6千不是问题的,很快就还你。"
挂了电话,思绪也慢慢飘进回忆里。表弟比我小2岁,现在也40岁出头了吧,打点零工,从来都不愿意老老实实干下去,一有钱就去打麻将(没钱借钱也去),赌到没钱就跑路,还没有结婚,也没有正经的女孩子愿意嫁给他(于我看来,那也正常,那简直是嫁入火坑)。
小时候的阿杰长得精神好看,亲戚都夸他像港星何家劲。他爸是亲戚中做饭最好吃的,乡下专业厨师水平,一起吃饭都是他爸下厨。他爸结婚慢,很宠他们两兄弟,那时候物质紧缺,经常饿肚子。吃饭时上街斩个卤鹅肉,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一年算起来也就过节时能吃上那么几次。所以,有鹅肉吃时,我们兄弟都吃得津津有味,他们兄弟里边却有一个不喜欢吃鹅皮,于是他爸就很细心地帮他去皮。
上小学时,他妈开始头疼这个问题小孩,不愿读书经常性逃课,老师叫家长是家常便饭。为了防备他逃课,他妈每次都把他押送到教室去,结果他妈前脚一转身,他后脚拿着书包就跑,押送上学的任务从来就没有成功过。不上学,跟一班社会混子混在一起,抽烟打牌,他觉得这才是想要的生活,开始夜不归宿,他爸也开始急了,终于爆发,把他找回来,抽了一顿,又跑了。在外面混,抽烟,小偷小摸,气得他爸一麻袋把他装起来,吓唬他要沉池塘。结果终究没吓住,小学没毕业就这么在社会混着。
后来家里人寻思着学门手艺(也好脱离原来的混子圈),刚好有亲戚在外地开汽车修理铺,让他过去当学徒。修车铺就在公路边,我时不时过去看看他,刚开始还好,后来跟附近店里的人混熟了,开始迷上打麻将。有时车来了,他人在麻将桌上根本下不了桌,久了亲戚自然很大意见,我跟他深聊了几次(小时候有点怕我这个哥),说得他自己流眼泪,跟我发誓一定改。可惜麻将这东西太有魅力,迷上了就下不了桌,后来终究是做不下去了,回到家乡。家里人挺惋惜的,因为如果学会修汽车,就算会修摩托车,在家乡的路边开个小修理铺,日子会过得很滋润的,小康完全没问题,不会找不到老婆。
后来听说家人又给介绍到城市去销售缝纫机配件,听说做得还挺不错,经理也很器重,颇是过了一段小小风光的日子,经常招朋唤友到酒吧喝酒HAPPY,那时那些小兄弟谁不叫一声“杰哥”,阿杰春风得意。我以为阿杰的人生从此可以开启坦途时,坏消息不久就传来了,阿杰又搞出幺蛾子,在工友的挑唆下,觉得经理没能力又贪钱,竟然跑去告经理乱搞钱,结果被扫地出门,好好的一份工又没了。
出来后与另一个亲戚一起创业,经营一个制衣小作坊,那个跟他合伙的亲戚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一个眼高手低、满嘴跑火车的家伙。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只会坏事,怎能成事。很快,两个人的小作坊散了,原来存的一点钱也亏得七七八八。
回到乡下后,变本加厉日以继夜地打麻将,对于有亲戚让他去帮他爸的忙,一起去捕鱼,这小子一个白眼甩过去,愤愤地说:“我只是运气不好,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怎能去干这样的活,会让朋友们看不起的。”
亲戚们不忍地看看他爸那已经累得不像人形的样子,头发全白,佝着个腰,纷纷无奈地叹气。
冬天的风刺骨的寒冷,在表弟家昏暗的灯光下,他爸叹着气对我说,“他现在晚上熬夜打麻将,白天睡到中午起来吃饭,啥也不干,没想到我到了六十多岁还要养儿子,造孽啊!”我在旁边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