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应志刚
姑苏多小巷。
如果没有小巷,姑苏自是少了几分柔媚,几分婉约。
小巷的甬道用青条砖铺砌而成,即便是在雨天,走在上面也不会湿脚。
一条纵向的巷子连着许多条横向的巷子,横向的巷子,又割断了另一条纵向的巷子,虽说只是简单的井字形,但初来乍到的外地人,还是会不小心迷路。
晚唐诗人杜荀鹤在《送人游吴》中写道,“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苏州古城街道的格局,大都是中间为河道,两边是街巷,称为上塘、下塘,民居通常前门沿街,后门临河。
盛年锦时,河道内载货的船只往来不绝,咿呀的摇橹声日夜不歇,茉莉、白兰花馥郁时节,贩花的船只驶过,一河的芬芳逸入万户千家。
小巷狭窄幽深,两侧粉墙黛瓦,边角多造景,藤萝高挂、树影婆娑。从民居洞开的院门往里窥探,也是别有风情,或植满园花草,或是几盏盆景迎门置于青石台上,清幽不俗。
午后的小巷是宁静的。屋外僻阴处纳凉的老人,坐在说不清年月的旧藤椅上,打着瞌睡,不时举起手里的蒲扇,轻轻地摇上几下。
偶尔,某个门洞里飘出苏州评弹的吴侬软语和弦索叮咚,令人恍惚今夕是何年。
到了傍晚,小巷突然地喧闹起来,似乎整座城市的声音都涌了进来。
两侧的空地停满了车子,依旧还有汽车进进出出。总是让人提心吊胆,害怕磕碰了民居的窗子,街角的树木或是假山石。
能在小巷自如行驶的司机,个个都是武林高手,明明看着车厢已经贴着屋檐,却听油门轰响,一道灵巧的弧线,车与房子各自舒了口气。
大抵是我承受力太差,住在小巷里的人却习以为常,骑着自行车、电瓶车,在狭窄的空间游刃有余,住家照样在屋外支起小方桌,摆上饭菜,围坐吃饭。
到了夜间,小巷内的车辆终于消停。固定在电线杆上的老式街灯,昏昏黄黄地照着地面,吃过夜饭的居民,三三两两出来闲逛。
小巷里的住户大抵是相熟的,点头轻笑或是偶尔驻步闲聊几句,随后各自去寻乐趣。
久不见面的,老远就喊起来,“徐家姆妈,好多日脚不见哉!”
热烈的情绪就会在小巷深处,延绵一阵子。
苏州的小巷几乎和苏州城同龄。拿出最古老的苏州城市地图——宋代的《平江图》做对比,你会发现,古城区内众多的街巷几乎没有变动过。
2500多年的光阴里,有多少故事沉淀在小巷里,谁也说不清。
姑苏自古风流地,历史上众多名人雅士,都喜欢在苏州小巷深处,觅一处安静的小筑,作为人生最美的居停。
文丞相弄、叶家弄、三元坊、大儒巷,小巷处处弥散着静谧、深藏不露的书卷之气。
余光一瞥而过的某个院落,或许已有几百年的历史,斑驳的粉墙,墙头上悬垂下来的古藤,精巧的砖雕门楼,有着深深绳槽的石井,色彩斑斓的花窗,究竟演绎过多少的悲欢离合,多少的爱恨情仇,无人说得清,无人道得明。
姑苏的小巷,就像是一位满怀心事的老人,望着世事沧桑变幻,依旧安然若素。而我们只需看看老人脸上密布的沟壑,心底不由地就会感到踏实。
小巷还在,姑苏就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