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克林》:此心安处是吾乡

一个生活在爱尔兰小镇的姑娘,在杂货店工作,每天面对的是势力刻薄的老板娘和前来采购从面包到鞋油等各种杂货的小镇居民。她的生活看不到希望。在姐姐的帮助下,她得到一个去美国的机会。

初到异国,她受困于乡愁与孤寂。但是并没有过太久,年轻的生命已经适应了异国的水土。新的职业机会、甜蜜的爱情,新的生活即将在眼前展开时,她的姐姐却意外去世。

她与男友相约等她回来,两人甚至偷偷登了记。但是故土粘性之大,她差一点就永远再次深陷故乡的泥潭。

电影讲的是一代爱尔兰移民的故事。姑娘艾莉丝在姐姐认识的爱尔兰神父的帮助下得到了布鲁克林一个百货公司的工作。在布鲁克林,她见到了很多像她一样来自爱尔兰的爱尔兰人,有的甚至已远离故土几十年,年老体衰,白发苍苍。他们建造了公路、桥梁,却老无所依、漂泊异乡。

姑娘问:“他们为什么不回去呢?”神父答:“如果连你这样聪明又年轻的姑娘在爱尔兰都无处傍身,对于他们就更不容易了。”

电影的背景是上个世纪50年代的爱尔兰和纽约。但对于今天的很多中国观众,却处处有让人产生共鸣之感。相信很多人身边,都有这样的一个小镇姑娘,离开家乡来到了大城市。也许你我本人,就是这样一个小镇姑娘。

所谓追寻梦想,也许过于虚幻。很多人离家的最初缘由,不过是在老家过得不开心,不满于现状。在艾莉丝从美国回爱尔兰探亲时,意外地收获了一份好工作(当然这份工作的获得也得益于她在美国的深造)、一份令人称羡的潜在好姻缘,她不禁感慨到:“真希望在我离开这里之前,就能这样。”

如果之前就能如此,她也许就不会去美国了。毕竟,“拥抱新世界”、“探索无限可能”、“发掘最大潜力”……这些slogan都过于空洞虚幻。普通人要的,不过是过得好一点而已。能实现自我价值,能享受甜美爱情。说得更直白一点,有一份好工作,嫁一个好男人。

所以当这一切可能终于摆到艾莉丝面前的时候,她犹豫了,她不再是那个刚回来时坚定地要在28号回纽约的探亲者了。她出去跟条件很好的追求者约会,她把布鲁克林的意大利男友写来的信原封不动地放在抽屉里。

对于这一段,不同观众会有不同评论。很多人会倾向于认为这姑娘未免见异思迁,替在纽约苦等的托尼老兄不值。但我却轻易原谅了她的纠结彷徨、摇摆不定。

情比金坚固然难得,但当你的生活突然从一道答案未知的填空题变成了一道每个选项都让人无法割舍的选择题时,做到决断不是那么容易。

纯粹的真爱需要剥离掉具体的现实环境,存在于架空得只剩情节的三流小说里。事实上,艾莉丝对托尼最初的接受也并非只是出于激情,而是经过了理性的思量。

当托尼对她说“我爱你”时,她几乎怔住,然后给了一个糟糕的回答,她说谢谢。

回到租来的房子,她问同屋室友,是否会再选择婚姻(室友已离过婚了),室友回答:“当然,不然我每周去舞会干嘛。我可不想永远跟别人合用一个洗手间。”

经过了过来人的现实教育,她这才鼓足了勇气,接受了冲着成家去的托尼。

事实上,她是非常幸运的。在布鲁克林遇到的第一个男人,就是非常靠谱的托尼。托尼是个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修理工,但是他踏实肯干,同时来自于一个温暖的意大利大家庭。

他急不可耐地带她回家见父母(男人靠谱的例证之一),领着她去长岛一片还未开荒的大草地,告诉她他们家计划在这里盖房子,“以后这里还会有电话线、电和其他的一切。”他们还准备开一个建筑公司。他对未来充满了合理的规划。

当她回到那个闭塞的小镇时,上述这一切就是她放弃纽约的机会成本。是留在大城市跟爱人一起辛苦打拼,获取一个可期待却不可预见的未来,还是留在老家,嫁给富二代,过着安稳却能一眼望到头的日子?

这2个选择,乍看都没有那么糟。这才是艾莉丝最初的纠结所在。但是此时选择一个人,就相当于选择了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好比正站在岔路口,眼前的路通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必将渐离渐远,她该何去何从呢。

感谢她的旧老板毒舌老妇,得意洋洋地戳穿了她在美国的隐婚,可惜的是,她没有露出老太婆期待的惊慌失措表情,而是冷漠地说:“我差点忘了这是怎样一个小镇。”

她起身离开。收拾细软,准备回美国。她被戳穿,已无退路,只能继续往前走,回到她的新世界。

其实,美国就是她的后路。那里即使没有托尼,也会有杰克,也会有汤姆。即使没有男人,她也能从百货公司的小姐变成书记员,再变成会计。

美国能够包容她。而在这个到处是熟人的小镇,人生的选择,用掉一次就少一次。

她应该感谢昔日老板,这位老妇人浓缩了小镇居民的八卦和势利、刻薄和狭隘,靠吸食别人家的蜚短流长来滋养自己无聊的生命,靠假装正义地干涉其他人的生活来感受自己无处行使的权力。

有多少小镇姑娘是被这种人吓跑的呢。

当她重新登上前往纽约的客船,她已经今非昔比了。初次前往纽约,在客船上碰见的姐姐的话如犹在耳:“有时候跟素不相识的人聊天是件愉快的事(sometimes it’s nice to talk to people WHO DON’T KNOW YOUR ANTIE.)”。这位姐姐教她对付隔壁客舱的无良乘客,教她适应晕船,教她故作老成地通过海关。

如今站在船上的她,从穿着打扮到言谈举止已然成为了那位姐姐。跟她一样,更多自信从容,更少惶恐无助;跟她一样,再也不想回来。

回到布鲁克林,回到托尼身边,此时的她,对自己的选择更笃定而自信了。她意识到,遇见“一个跟你的过去毫无瓜葛的人,一个只属于你的人”是多么珍贵。她意识到,这里的生活才真正属于她。

传奇人生,让你跳脱出日常生活两个小时,是好电影。

平常故事,让你觉得好像就是在讲述你我,也是好电影。

情节没有那么多跌宕起伏、悬念不断,爱情也没有那么纯美与轰轰烈烈,甚至死亡也没有那么让人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大概也正因为此,像极了你我的现实生活。

一个小镇的姑娘到了大城市,你一定听过这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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