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铭悦
等风来,在突然入夏的时候,期待栀子花开。洁白如玉,香气环绕。
最开始对它的印象,是母亲衣服扣上。那朵蔫得发黄,散发出香味的骨朵。挨近母亲的胸前,闻上片刻。那香气沁人心扉。
我的母亲,个头矮小,看着微胖,但不结实。母亲一直说:我和姐姐,是她生活下去的动力。也是如此,从有记忆开始。便知道母亲每天,赶着去乡镇建筑公司,做着挥汗如雨的苦力。建筑小工的活,是出力多钞票少。母亲没有上过学,只能写写一二三四。那时也实在找不到,比这还要多挣些的工作。
即使每天辛苦的要命,母亲对我俩的一日三餐照样变着花样的做着。
早饭,稀饭鸡蛋,自己煎饼。或者包个菜团,油煎汤圆啥的。母亲细心照顾着,小时候我觉得没有啥特别。等到自己,也是个孩子母亲时。反过来,想像母亲那样给女儿做个早饭。却是难上加难,提前一小时起床就困难重重,再去摊饼,煮鸡蛋。只有一个晕字了得。
后来,我问母亲,那时都几点起床。母亲,片刻思索,而后告诉我从我们上学开始。她从来没有睡过整觉,一般早晨三点就起床。我看着母亲,眼底湿润。想说什么,却堵在嗓门。
后悔将吃腻的蛋黄扔在路边的小沟内,后悔吃饼时只吃边边上脆香的,后悔將母亲装好的稀饭喝几口留下半碗。成年后原来,儿时的早饭是难以再现。
午饭,母亲汗啦啦的赶到家做出两菜一汤。中午姐俩放学回去,母亲饭已经装好在桌上,凉着。我们姐俩到家就能吃饭,尽管这样我俩还是挑着菜里的葱花和姜块。吃完,碗筷一放,直接去午睡。留下碗筷在桌面一摊,给母亲收拾残局。
母亲洗刷完锅碗,急忙叫醒我俩,自己也没有时间休息,便匆忙往工地上赶去。
晚饭,忙碌了一天。母亲明显已经疲倦不堪。但她还是,坚持亲自给我们做晚饭。偶然几次,我看见,母亲一边烧着柴火,一边打着盹。后来,我主动要求煮饭。母亲却坚决不同意,说:你们还小,等大点再说。而那年,我已经十二岁。家务在母亲的包揽下,依然井井有条。
我们姐俩,学做家务的年龄也是拖了又拖。直到初中,我才笨拙的打火煮饭。单单一日三餐,母亲从天还没亮到天黑,从不缺席一天。
母亲除了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俩,也是爱美的。在栀子花开的季节,母亲会在衣服扣上,戳朵栀子花。一朵花,被母亲戴上几天,即使花从白色变成黄色。母亲依然戴着,也不舍摘去。年幼时,我好奇的问母亲:妈妈,那花都败得难看死了,你还戴它干嘛?
母亲笑着回答:小明,你闻闻这花越是难看,它香气越浓。
我半信半疑的凑近些,在母亲胸前,深深的呼吸一口。花香入鼻,带着些许汗味。暖暖的流在心田。或许也是那样,我受母亲的影响。至此爱上,这洁白的栀子花。在花开的季节,摘下一朵,放在阳台上。
母亲爱美的另一面,也用在我们姐妹俩身上。每年春节,母亲总会给我俩添置那时流行的大衣。记得六年级那会,母亲从镇上回来。手里提着两个袋子,乐呵呵的走进家门。随后立马喊我俩试穿衣服,嘴里说着如何跟工友一起逛街买的。当我俩穿上,那新时的大衣,出现在她面前。她不住的点头,说着:好看,真好看。在母亲的眼底,有份坚信,就是眼前的两个,是她心里闪亮的宝贝。
我俩也欣喜若狂,穿着上学时。着时吸引很多目光。走亲戚时,舅舅舅妈都夸母亲给我俩捣腾得好看。
其实,亲戚应该最想跟母亲说:“那么辛苦的干活,还花这钱干嘛。将就让她俩穿穿,只要不破就好。”肯定母亲被外婆那样说过,但她还是年年坚持做着。坚持给我们年年新衣上身。再大些,我们看着母亲起早摸黑的拼命。一双小手,因为长期做体力活。处处是刮伤的口子。我俩看着,心疼起母亲。并主动要求母亲,不要追着潮流的给我们买衣服。记得,初三那年,我俩坚持不买新衣过年。母亲最终还是没扭过我俩,答应下来。记得新年的那天,母亲看着我们穿着去年的衣服。却是眼底湿润的说着:都怪妈妈没用,今年委屈了你们俩。那是唯一的一年,直到现在,偶尔说起,母亲还是歉意百般。
除了吃穿,母亲在学习方面,不会盯着我俩唠叨。只是每天早晨,按时叫醒我们。母亲在河边洗着衣服,听着我俩在河边或院子里大声读书。她从不打断我俩,只会搬着洗衣盆默默从身边走过。等个把小时的早读后,便催我们吃早饭。晚上,写作业时,坐在我俩身边。纳着鞋底,时不时看看姐俩。接近十点时,便催促我俩上床睡觉。
记忆最深的家长会,算是高二那年。母亲开完会,便拉着我去小商品市场。说:嗯,这次考得不错,给你买件衣服奖励一下。我感动得无法拒绝,最后那经典的风衣陪伴我数年。
其实,我和姐姐从小学开始,就意识到家里不宽裕。围绕学费,和各种大的收费,父母都是周转几天。直到最后期限,才能筹足欠款。我们也同样被母亲灌输着,要努力学习,大了能飞多远飞多远。
看着母亲,为我俩坚持着的点滴。用她那矮小的身躯,担起全家的经济来源。随着我俩日渐增加的学费,母亲的腰被压得弯了。困境难出的时候,母亲也会冲父亲发些脾气。吵到深处,母亲会对父亲吼上一句:不是,看在我的两个乖乖,我早就跳河自尽了。
是啊,越发成年,越发佩服母亲。她一直坚持的护着我们,不让我们饿着,冻着,不让我们干一点重活。即使能做的,也是全部包揽。成年啦,我们会对母亲开些玩笑。责怪她交代我们太少,会干的活也太少。母亲总是坚定的说:你们两个在妈妈心里是宝一样的存在,即使家里条件不好,但我仍然要把你们宠好。
是的,如她说的一样。母亲,用尽全力的宠着,呵护着我俩的幼年,少年直到各自成家。
曾今我非常困惑,母亲为啥要找像父亲那样的人,并一直坚持到最后。我理解的是找个老公是可以偶尔依靠的,或者携手向前也行。而我母亲嫁给父亲,得到的依靠真是少得可怜。父亲在少时患上少儿麻痹,留下右腿残疾。母亲从小体弱多病,被外婆扔在上海铁道边,后不舍的又被外公捡了回来。她俩的姻缘,是在熟人的介绍下,组成凑合的一对。直到生下我和姐姐。
印象里父亲手艺不错,但不爱多干。所以收入基本就是买油买盐后,所剩无几。家务活,地里农活几乎不能插手干。洗衣做饭,还保留着大男人的思想。觉得那是女活,从不插手,烧得晚些。直接就是,嗓门老大的责怪。母亲多数时候,是忍着再忍着。就那样的数年,母亲一直默默坚持着。兑现她心里的坚信,一直把我俩当成宝似的,养着,宠着。
如今,我和姐姐有了各自的家庭。而母亲在我们心里,是强大的存在着。对自己的孩子,我们即使全身心投入也只能达到母亲那时的三分之一。她是我俩的精神支柱,好多时候,被生活压抑难奈时,最先想到的是母亲。
生活遇上难事时,想想母亲,现在再难也没有母亲那时难。受点苦时,想想母亲,觉得再苦和母亲经历的苦,简直不足一谈。所以更多时候,我却觉得母亲用坚守,将毅力和坚强注入我俩的骨髓。
栀子花语:“坚强,永恒的爱,一生的守候,我们的爱”。我认同它,所以更明白,母亲在乏累的时候,在花开的季节。用一朵花,陪伴胸前。是花香带给她,瞬间的放松。是花香让她,坚守着继续向前看。母亲,如栀子花语般,用尽全力,坚强的爱护着我和姐姐。
现在,母亲已不再年轻。好些时候,还是那样坚持着自理自立。即使我和姐姐再三阻挠,她还是倔强着奔东奔西。母亲现在常说:我现在还能做,就再做做,等实在做不动了,就不再做。现在的日子,过的很好,自己从来没敢想过,现在真的过得像天堂般日子。
其实,听着,看着母亲说着。虽然生活宽裕了很多,但是母亲眼底里丝丝的孤独隐约可见。也是,现在她珍视的两个宝贝,如她所愿 的飞到远方。不能随时,陪伴左右。父亲离去后,她更显孤单。在弯曲的背影后,看得出渴望女儿的陪伴。
距离减少了相见,牵肠挂肚的心不变。薪资发放日,我先列个清单,下单付款。电话每日一遍,是母女俩互述趣事的习惯。隔月回家看看的诺言,我要努力的去实现。这些点点,跟母亲对我的呵护对比相差老远,我也会逐渐改变。相信终有一天,我会实现牵着她手,陪伴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