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有梦想的人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人世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个人的梦想经由自己不懈地努力得到了实现。从这个角度来讲，二姐无疑是被幸运女神眷顾的天选之子，我亲眼目睹了二姐过上了她打小就想要的理想生活，实现了自己最初的梦想。

二姐从小对于自己的人生理想就毫不掩饰，广而告之。成为老师是二姐从小就有的理想，尽管那时候她的成绩稀松平常，二姐身边的所有人，包括老师，还有家里的亲戚朋友，甚至有些人就当着二姐的面否定她、打击她；包括我在内的至亲，尽管嘴上不说，却都为二姐吹出去的牛感到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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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黄土高原的地理结构中，地形地貌可以分为三个等级。头等的是川，川地会有河流穿过。西北干旱缺水，千沟万壑的小山泉汇聚成一条小河，流经川道，最终汇聚大江大河，奔流到海。正是因为川地有河水流经，会形成不少的水浇地，形成黄土高原上最富庶的村落，城镇也会选择靠近水源的地方修建。川地因为取水用水方便成了黄土高原上头等的地形，大多数的县城和乡镇都集中在川道。第二等的就是塬，黄土塬上虽然没有水利之便，但却地势平坦，方便交通和运输，聚集了黄土高原上剩下的乡镇和大村落。黄土高原上末等的地形就是山区了，尤其是那种千沟万壑的山区，交通不便，取水更不便。在广大山区，远远望去，千沟万壑，山峰陡峭，似乎不适宜人类生存，但是飘起的炊烟和依稀的鸡鸣狗叫都在证明着大山深处有人家。

正如地形的等级一样，不同地形上分布着不同等级的学校，川道学校生源多，靠近乡镇和县城，师资力量也相对雄厚；平原学校次之，最差的就是山村学校了，学生都分布在附近的大山里，生源少，学生上学困难多，师资力量相对稀缺。

本世纪初的乡村小学还是五年制，算上学前班，共六个年级，乡村小学一个年级一个班，每个班十几个学生，这些学生数量相比于几年前已经是不少了。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入山区，农民都意识到了读书的重要性，因此家家户户的小孩，无论男女几乎都能接受教育了。但是因为学费以及农村生产活动对劳动力的需求，很多孩子无论男女，几乎只能完成扫盲，读个一两年，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学会简单的算术就辍学回家参加劳动了，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免费义务教育普及才结束，也就是在进入本世纪后的五六年的事。

山村小学在编老师四位，一位民办教师，还有一位本校毕业的姑娘，因为没考上中学就留校当了学前班的代课教师。其他五位老师每人任一个年级的语文，再任另外一个年级的数学，正常情况下都是语文老师担任班主任。

曾经有一部电影《大山深处的保尔》讲述的正是老家附近一位乡村教师的故事，可以说电影中的场景在山村小学中都属于稀松平常的存在。无论是教学条件还是生活条件，大多数地方比电影中表述的更为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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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是在黄土高原的大山里，所以我和二姐就读的自然也就是山村小学了。在我入学读书地那年，因为家里缺少劳动力，刚读到二年级的大姐不得不再次辍学回家。父母坚定地想要送我去学校读书，而二姐当时有点陪太子读书的意思，我太小一个人走山路去学校父母很难放心，而上了三年学的二姐就承担了带我上学的任务。用爸妈对你话说，下个学年如果二姐再留级，那就不要读了，早点回家来干活吧。

好在后来父亲外出打工，家里经济条件有所好转，家里的生活能够勉强正常过活，父母对二姐上学就不再反对。那时候的我们傻傻地什么都不懂，每天去学校上学，读书就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一直到2002年，我二年级的时候，才有了自主意识，发自内心地意识到应该好好读书，好好学习。那时候也正是二姐读三年级的时候，整个校园也焕发了生机。因为书本费和学杂费的减免，以及学校教育经费的充裕，学校开始每学期会组织各种活动，篮球比赛，排球比赛，又或者是田径运动会，各个乡村小学的学生齐聚乡镇中学进行竞赛活动。

我一直记得二姐奋力地从一众围观同学中抢到那个全场瞩目的、飞落到排球场外的排球，在二姐拳头聚力一击之下飞进球场，排球飞出了一个让在场学生惊呼的弧度最终撞向球网。那一击是改变二姐人生方向的拐点，只不过当时的我还没意识到而已。

那年的秋天，全乡组织小学排球比赛。一天下午，全校师生都围在由农田改建的操场上，挖坑栽桩，竖起排球网。老师用锄头在排球网两边刻画出了球场边线，并用白灰沿着锄头的刻画线上撒出了明显的印记。虽然是简易的球场，但却是我们学校除了考场之外的第二个可以展示和竞技的舞台。

男运动员选拔相对容易，教练在五年级男生中选了大部分，四年级选了两位个子高的同学，共计组成了8人队伍。女队员的选拔就陷入了困境。因为女生数量本来就少，女孩子还胆小，怕受伤，有些从心里就打颤，露怯。教练只能让四五年级所有女生都参加训练，还选拔了一个三年级的高个子女生参训。

新鲜事物大家都好奇，此后每天下午活动时间，打扫完卫生，全校师生都围到球场边上看排球训练。男生训练进度相对快一些，先是发球，确保每个队员都能够把排球发过球网。大多数男排队员都可以完成，只不过成功率有高有低。

女排这边就惨了，就一两个女生偶尔可以完成发球动作。有几个女孩子，因为头两天训练，手背都肿了，她们在球场上因为怕疼，敷衍应对，发球的时候，别说过网了，触碰网都有距离，更有甚者见到排球飞来自己先躲开了。

教练赌气地说：“看来咱们学校的女生只能弃权了，这都凑不齐首发队员。”

当时的二姐，个子小小的，比我高不了多少，也在人群站着看热闹。当排球意外地从场内滚落到她跟前的时候，她捡起球来，丝毫没有犹豫，她并没像其他小孩那样轻易地将球扔进场球场，而是像场上队员发球那样，左手一抛，右拳一击，排球飞出老远。

旁边的一个老师看见了，说了一句，“这个女生还可以！”她转头就向负责比赛的教练说了刚才发生的情况。女排教练就喊二姐进场，再发几个球试一试。那是二姐的人生机遇，二姐抓住了，尽管是一个小小地舞台，但是二姐充分地展示了自己的才华与性格。

她站在罚球线场外，不卑不亢，沉稳倔强，继续了刚才的动作，左手抛球，右拳出击，球冲着排球网飞去，或许因为二姐太矮，又或者是她第一次发挥，总之这也是一次失败的发球。二姐不气不馁，捡起排球，继续尝试，第二次终于将球发过了球网。场边观看的校长发话了，不错，能碰着网，就有不错了。训练了几天，女队员中能碰着网的也没几个呢？就让她也参加训练吧。二姐第一次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可以展示自己的机会，加入学校女排队伍的二姐充分展示了自己，小小的身躯爆发了令人惊叹的能量。

此后一段时间里，下午放学后，二姐作为运动员就留下来训练了，而我得赶回家放羊，干农活。母亲为此颇有怨言，“放学了不赶紧回家干活，在学校玩球有啥用”。二姐个子小，但是她胆子大，不怕疼。最开始那几天，她的小手也肿的跟发面馒头一样，但是她不说疼，站在球场上，该怎么练就怎么练，不躲避，不逃避。慢慢的她也就习惯了，成了女队员中发球过网率比较高的队员之一。最后她确定了自己在球队中的首发地位。她与她的同班同学，那个高个子女生一起成为了女排的主力，发球练了一周后，老师开始教她们比赛规则，上场对抗。如果说发球是按步就班，那么比赛过程中就需要完全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了。

球场上，别的女队员看到排球飞过来了，缩头躲避，但是二姐经常冲着球就去，不管会不会砸到她。球往哪里飞，她往那里去，跑动接球，求胜心切，要强倔强。虽然个子矮小，但是她的战斗意志坚强，士气旺盛。

当时各校的女排水平都差不多，只不过其他学校学生数量多，可选的人才就多。那次排球比赛，男排在第一轮比赛就被淘汰了，而比赛之前不被看好的女排，竟然杀进了决赛。二姐也住进了乡镇宾馆，人生第一次下了馆子。赛后她们拿下冠军，全校老师请她们所有运动员吃了大餐。这次排球比赛夺冠，极大的助长了二姐的野心，也激发了她的斗志。

此后二姐在体育上的成绩一往无前，四年级的时候乡镇举办各小学篮球联赛，二姐又被校长点名参加了篮球队，最后女篮队伍再次获得冠军。接连的体育比赛获胜，让二姐在体育方面的潜力得到了激发，此后学习生涯中，二姐多次在体育赛事中获奖，同时二姐在文化课的学习上也比以前更用功了。

体育竞赛成就了二姐，充分发挥了她性格的优点，敢打敢拼，敢争敢抢。同时也让她在同龄人中找到了自信，赢得了认可，有了更强的融入感和追求。中学后，二姐每次考试，成绩考不好就生闷气，看到学习成绩好的学生打心底不服气，但是羡慕也是真的。

二姐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走体育中考这条升学之路，但是身高的劣势让她不得不放弃体育中考的选择。此后她在文化课学习上更努力了，但是她的成绩始终徘徊在考上与考不上之间。最后二姐以十几分的差距落榜中考，但是她不甘心就此终止学业，也不甘心就此踏上打工的道路，最后在全家人的支持下，她选择了复读，跟我成了同届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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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成员中，我最了解的当属二姐了。1989年春天出生的二姐大我四岁，但是由于她上学晚，因此只比我高一届。从小学到中学，都是二姐领先我一年，先学习，先经历，等到我升入下一个年级读书的时候，我已经从二姐的课本和二姐的亲身经历上知道了自己大概将要经历什么了。可以说我是跟着二姐，亦步亦趋的长大的。正因为如此，二姐的很多成就和荣誉我都是家庭成员中第一个见证者，也是最能理解二姐的人。

如果用动物来形容人，那么我属于老黄牛，而二姐属于之前网络上很火的“平头哥”，蜜獾，好斗，不服输，宁可被毁灭，也不会被打败。

二姐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后来我仔细想一想，真就没有二姐怕的人，也没有她服气的人。犟，一根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可以改变她的思想和认知，但是她一旦认定她非得做到不可。

跟谁都敢争辩，老师，父母，主任校长又如何。胆子大，而我一直信奉父母说的，不要惹事，不要学坏，要听老师的话。我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而二姐从来都是要求别人听她的，一旦相冲也打死不服气。

二姐从小就是火爆脾气，天不怕，地不怕，谁惹她，她都要反驳。我记得在我学前班的时候，有天下午大扫除之后的活动中，两三个毕业年级的女孩子，个子很高抢去了我的帽子，我在她们之间来回追逐自己的帽子，远在操场的二姐看到了，她当时也就是一个上一年级的小姑娘，远远的跑过来冲着那几个高年级的姑娘开火，替我要回了帽子。她从小就不是一个会吃哑巴亏的人，而是属于无理也要讲出自己道理的强势人物。

在我读书的社会大环境中，老师面对学生还是十分权威的存在，基本上学生不敢当面顶撞老师，老师体罚学生也是常有的事，如果学生犯错了，偷懒了，老师动手教育也是十分常见的；在这种情况下，学生更不会告诉家长，因为大部分家长见了老师会主动向老师要求：“如果我家孩子不听话，不好好学习，老师你就好好的锤他”。严师出高徒，棍棒出秀才，这种思想当时在农村的家长中很有市场，这和后来的社会大环境完全不同。

二姐的求学过程中，向来不服老师管教，当然如果她觉得老师批评的对，她会虚心接受；一旦她觉得老师说的不对，或者老师说的不在理那么她事绝对不会盲目服从的，甚至也会当面顶撞老师。

我至今记得我跟二姐的谈话，关于她的火爆性格。“有脾气是好事，但是你要有能力支撑起自己火爆脾气，要么你很厉害，能力特别突出，是团队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大家在需要你能力的情况下忍受你的火爆脾气；要么你成为团队中的领导，你说了算，至少别人不会当着你的面跟你干仗。否则你这样火爆的脾气，如何与人合作。”当然二姐也不可能因为我的一番话就会有所改变，二姐最终还是没能改变自己的火爆脾气，不怒自威，霸气外露，一言九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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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在同龄人中，不算是聪明的学霸，但她绝对属于那种目标明确，学习动力强劲，毅力持久的乖学生。二姐第一次参加中考，以几分之差落榜。原本她不甘心放弃继续上学，想去复读但却放不下面子，觉得去了都是熟悉的老师，熟悉的环境，面子上过不去。后来我劝她，让她继续复读，上高中，通过高考改变我们的命运。她在经过思想斗争后决定抛弃所谓的面子，重新走进校园，再战中考。好在她平时努力老师也是看在眼里的，本身成绩也还不错，老师评价也不错，所以她顺利参加了中考复读。

第二次参加了中考，这次二姐不负众望，终于考上了高中。一年后，她和我一起考入隔壁乡镇的完全中学。原本我的同学都去了县城重点高中，我之前也有过这样的考虑，后来从家庭开支的角度来想，去乡镇中学开支小，并且和二姐同一届，平时家里送干粮也方便，不需要送两个地方了。于是我们一同进入高中，我学理科，她学文科。学校里二姐对我生活上照顾的更多。

进入高中后，母亲在高一下学期就外出打工了，全家就剩我跟二姐两人，周末我们回姥姥家，从姥姥家拿生活费，拿干粮。整个高中期间，我跟二姐成为了留守儿童，而我深受二姐得照顾。每当周末，二姐外出买一些水果，奶粉，她总会给我带一份，一样的生活费，我总是不够花，时不时的找二姐接济我。

高考的确改变了我跟二姐的命运。高考结束后，二姐去了江西就读一所师范类大专院校。这一次，我并没有劝她复读。她的性格在学习上难拔尖，但是在社会工作中却如鱼得水。

二姐上大学期间，跟着老师做婚庆策划，做家庭教师，不仅仅实现了自己生活费的自给自足，还用自己的积蓄支持我考了驾照。她的努力老师看在眼里，因此一毕业她的老师就推荐她来浙江一所民办学校教书，工作解决的也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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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姐参加工作的两年时间里，她课后也辅导学生，尽管都是农民工子弟，或许因为我们曾经都是留守儿童，父亲也经常劝她，要给人家孩子用心教，孩子是家长的希望。二姐在教学上的确有自己的一套，学生成绩有有目共睹，学生喜欢她，家长也满意她。只不过民工子弟学校，学校对教学成绩并不是那么看重，老师既没有稳定的发展，也没有可观的收入，因此二姐一边课后辅导学生增加点收入，一边给自己谋求出路。

工作两年后二姐跟同校的一位男老师成婚，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一年后二姐的大女儿出生，她们夫妻二人回老家待业，在老家呆了一年左右，考编，找工作，都不顺利，后来好不容易考上了一所乡村学校，收入不高事小，重要的是那所学校也处在合并撤点的边缘。

后来二姐跟同学聊天获悉，西北对教师的需求很大，求职相对容易。我们的初高中同学，在兰州读书的居多，她们毕业后大部分在西部工作，发展的都还不错。当时新疆对人才的需求也大，于是二姐立马决定去新疆工作。她在网上搜寻求职信息，联系了一所学校，学校招聘老师向他们承诺，因为他们夫妻二人都具备一线教学经验，各种条件也符合人才招聘的需求，只不过今年招考已经结束了，但是欢迎他们现在过去。当时八月份，学校正在筹备开学，他们到了可以先以编外聘用的身份参加教学工作，第二年三四月份再参加招聘考试。二姐第一天联系好工作，第二天就收拾好东西，一家三口自驾去了新疆，驾车横穿大半个中国。

二姐去新疆的某个县城小学，进入学校这个熟悉的工作场所后，她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才能，第一学期教学成绩就出类拔萃，可以说是一枝独秀。原本她带的是两个普通班，结果期末考试成绩远超学霸班的平均成绩。第二学期学校就安排她带一个普通班，再带一个优秀班，那一学期，她所带的班级，期末考试成绩再创新高。第二年，二姐夫妇两人顺利考上了学校的教师编，成为了在编教师，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教师梦。

二姐在学校工作的第二年，就获得了县级优秀教师，在各种系统内和校内比赛上获奖。如同她小时候一样，有个什么机会她都要去争取，不知道害怕，不怕疼，就算跌倒了，站起来再来。

二姐离开浙江去了新疆几年后，她曾经带过的学生的家长知道了二姐的父母，也就是我爸妈在这座城市生活，还特意带自家孩子来看望父母。二姐对学生很负责，得到了学生以及学生家长的高度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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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的二姐，已经是两个姑娘的母亲。有了孩子后的二姐变得平和，温柔，但是她在工作上依旧要强，争强好胜，先后获得学校，县、市优秀教师荣誉称号，得到了家长和学生的一致认可。在教学这件事上，二姐有热情，也有自己独特的方法，如今她终于活成了自己当初想要成为的样子，成为了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在自己的岗位上绽放自己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