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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馈赠(上)
如果现在让我回想一件,我认为的,最幸福的时光,我脑海中想起的就是2011年的夏天。
那天早上,迷迷糊糊中,我觉得被窝里有一只毛茸茸的东西,我以为是老鼠钻到了被窝里,吓的我立刻跳了起来,定神一看,原来是小猫,她(雌性)形态跟普通的猫没什么区别,只是小了很多,小脑袋小胳膊小腿小尾巴,灰黑相间的花纹,两只支棱起来的大耳朵,睁着圆溜溜的泛绿的眼睛,一脸懵逼的看着我。显然,我的举动也把它吓的不轻。这个小猫是昨天刚加入家里的新成员。亲戚家的猫下崽儿了,他之前听妈妈说家里老鼠猖獗,现在就主动送来了一只,妈妈没有养过,起初有些犹豫,但外甥女一看就爱不释手,便也只能收下,妈妈说外甥女喜欢,那就养几天,等外甥女回家去了,她再找人家把猫送出去。
房间里没人,门窗均开着,我估计妈妈姐姐还有外甥女都去邻居家了,我走过去将猫抱起,搂在怀里继续躺下了。猫一开始还有些戒备,警觉的看着我,后来看我没什么恶意,也就乖乖趴在我的怀抱里,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当时是七月初,东北的夏天其实才正式开始不久,天气虽然暖和了,但是并不炎热,“气候宜人”这个词形容那时的天气,再合适不过。
当时已经是我工作的第三个年头,公司年假很少,舍不得用,平时这个时候,非年非节,我是不会回到在农村的老家里来。但是今年比较特殊,因为中俄之间要修一条天然气管道,结果这个管道不偏不倚地正好要穿过父亲的墓地,要在限期内将墓地迁走,于是我才在这个时候请了几天的假,回来忙这件事。
农村的作息时间要健康许多,大家早睡早起,那个时候智能手机还没普及,微信,抖音,火山和快手等app还没有抢占大家的空闲时间,晚上睡得早,白天起得也早。虽然妈妈和姐姐都已经出去串门了,但是也不过才刚刚八点,我一边用手摩挲着小猫的下巴,一边闭上眼睛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
那个时候特别累,累不是因为工作累,但也有点关系。当时正从失恋的后续余波中走出来,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虽然每天白天都浑浑噩噩,丢东忘西,但是晚上一关上灯躺下来,却变的无比清醒,过往两个人的事好像泄了闸的洪水一样向我袭来,让我毫无招架之力,不仅仅想起两个人过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也会想到两个人当年一起憧憬的未来生活。当时那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大半年,所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被紊乱的生活作息摧毁大半。
恋情是从大三开始,初恋,当时投入很深,也很认真。毕业后我为了减轻家人的经济负担,选择了直接工作,她的家庭条件相对宽裕,成绩又好,于是被保送到了上海读研究生,只有两人一直异地,2010年我们不得不面对她研究生毕业后去哪里工作的问题,后来双方就未来的工作地点没有达成一致,最终因为这个问题分手了,至少表面上因为这个原因分手了。分手当时非常平和,平和到我都没有感觉到生活有什么不同,平和到让我觉得这可能仅仅是两个人一时赌气,不久就会复合如初。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后,我开始收到她的电话,电话里怪我,埋怨我,说些诸如我耽误了她几年的青春一类的话,后来我不再接电话,她就开始发短信继续进行“控诉”,我很不安,在当时我确实觉得都是我的错,于是也没有回应,后来事情有点慢慢失控,“控诉”慢慢地变成了谩骂,好多脏话,有对我的,也有对我家人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每天我都会收到几条这样的信息,后来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她可能是火气小了,可能也是累了,就变成每天一条,后来是几天一条。我当时很迷茫,恋爱是第一次,分手也是第一次,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有一点我是确定的,那就是我跟她再也没有复合的可能了。
我准备起床了,下了炕摸起手机,发现一条短信,我心头一紧,打开后发现是10086的催缴话费的短信,我的心也随之舒畅起来。
不一会妈妈姐姐和外甥女回来了,带回来一小盆从隔壁家摘的李子,李子是挑相对成熟的摘的,但还是很青涩。
妈妈和姐姐起得早,已经吃过早饭了,我和小外甥女起的晚,妈妈把我们的早餐摆上了小炕桌,有粥,妈妈煎的自家养的鸡下的蛋,还有一份昨晚剩下的煎带鱼。外甥女那年五岁,一进屋看到猫回到了家(猫晚上出去觅食巡逻,不在家),立刻抱在了怀里,不肯再放开。她抱猫上了炕,猫对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把身子探得长长的去闻盘中的鱼,怎么都制止不了,这可不卫生!我一把抓起小猫,把她带到屋外,关上纱门锁在了外面。外甥女不干了,非要把猫再抱回来,我堵在门口坚决不同意,她人小力气弱,争不过,就开始哇哇大哭。
“一大早就惹她哭!”妈妈略带责备地对我说。
“猫咋能上桌吃饭呢,不卫生,说不定昨晚吃过老鼠呢。”
“那不能,这猫这么小,还没耗子大呢,见着耗子自己得先跑。”我觉得妈妈似乎很喜欢这个猫。
“那也不卫生!大老鼠吃不了,小老鼠还是能吃的吧?”我坚持道。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看我们农村人,生活得更健康。”然后又补充道:“小孩都喜欢猫啊狗啊的。你们小时候不也张罗要养么?”
妈妈的话让我想起了以前,确实我多次央求妈妈养只狗或者猫,但是妈妈一直不同意,理由是她没时间照顾。妈妈以前是村里的裁缝,当时为了养家糊口,经常贪黑起早的工作,我睡的时候她在做衣服,我醒来的时候她仍然在做衣服。后来年龄大了,落下了一身的毛病,风湿,关节炎,颈椎病,老花眼等等,再也做不动,只好退休了,现在虽然有时间养小动物了,但是我却觉得养猫养狗不卫生了。
人的予与求啊,往往存在时间上的错位,如果不存在错位的话,那是非常幸福的。就好像我小时喜欢养猫狗,当时如果就养了,肯定非常开心。现在虽然可以养了,但是我已经不那么喜欢猫狗了。我想起了我爷爷,每次回去看他,他都会带我去市场,要给我买好吃的,每次路过卖烧鸡的摊位,都要买上一只,因为他记得我爱吃。我小的时候确实爱吃,看到电视里小孩吃大鸡腿的时候,我口水流了一地,那时做不到“吃肉”自由,饮食结构偏素,所以对大鱼大肉特别垂涎,每次路过卖熟食的摊位,尤其是面对一整只油亮亮的烧鸡的时候,都迈不开腿再往前走了。但是工作后,经常吃吃喝喝,吃些高油高热量的食物,体重一飚再飚,已经是个胖子了,当我再看到那油亮亮的烧鸡,已经没有任何食欲了。一旦买回去,爷爷奶奶也吃不了多少,基本要靠我自己消灭它,于是每次爷爷要买,我就果断坚决地拒绝,告诉爷爷我回家前刚吃过,去逛逛别的吧。
外甥女还在哭,人小声音大,估计前后院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姐姐带着外甥女,出去跟猫玩了,这才止住了哭声。屋里就剩下了我和妈妈两人。
“跟你小时候一样,一哭就‘哇哇’的,前后左右邻居,一听见哭声就知道是你回来了。”妈妈平躺在炕上说。
“我为啥哭,那不是我姐欺负我?”
“你小时候你姐欺负你,长大了你欺负你姐家小孩。”妈妈嘿嘿一笑,说。
“我可没欺负她啊,这叫——教育。”
“昨天小孩问说,舅舅啥时候有小孩啊?我问她干啥,她说等你有小孩了揍你孩子!”说完妈妈哈哈大笑。
“……”
我姐姐大我六岁,小时候,无论智力还是体力上的发育都远远领先我,使我在姐弟对抗中处处落下风,总被欺负,还经常受一些“皮肉之苦”,于是我只能通过博取大人的同情,让他们对姐姐施压,来达到使姐姐屈服的目的,怎么博取大人同情,就是嚎啕大哭,眼泪可以没有,但声音必须大,大到大人们无法忍受,乖乖来解决问题。
随着年龄慢慢长大,我跟姐姐的力量达到了平衡,在一次与姐姐的日常“肢体冲突”中,我的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姐姐的耳朵,姐姐说我把她耳朵上的软骨碰骨折了。后来姐姐认真严肃,声情并茂得找我谈了一次话,说亲姐弟,要互相关爱,互相帮助,现在我也长大了,要更加懂事,以前那套打打闹闹的事,可不能再干了。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动过一次手。我有时候想想,当时可能被姐姐“套路”了。
上午去找阴阳先生,阴阳先生很年轻,跟姐姐小学时候是同学,我们心里有点嘀咕,见我们有顾虑,他爸爸老阴阳先生表示他当天会亲自出马。而且在得知我的情况之后,不停的说:“好事,好事,父子终得相见,以后你也可以去上坟了。”因为我是遗腹子,没有见过父亲的面,按照当地的说法,我这种父子未曾谋面的情况,是不能给父亲上坟的,阴阳先生说通过这次迁坟,就算正式见过面了,以后再上坟,就不犯任何说法了。
接着我们就按照阴阳先生开的物品清单,在镇上的集市上,把东西都备齐了。回到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妈妈马上生活做饭,午饭吃的是我最爱的烀土豆拌茄子,还有高粱米水饭,吃饱喝足后,妈妈,姐姐和外甥女都午睡了,邻居家也都午睡了,村子里很安静,虽然有虫鸣声,偶尔畜禽发出的响声,还有风吹树叶子哗啦啦的声音,反倒把村子衬托的更安静了。我拿出几个小板凳,来到院子里,树荫下,一字排开,拼在一起,躺了上去。小时候,在夏季午后,大家都午休的时候,我就经常这样在外面休息,所以我想再体验体验这种感觉。
树下很凉快,偶尔有阵阵微风吹过,带着农村夏季午后特有的味道,让人心情十分舒畅,初夏的树枝已经叶子繁茂,但是叶子还带着刚刚抽芽时候的那一种新绿,看起来让人赏心悦目。树枝随着风摇曳着,树叶随着风来回翻转着,心情十分放松,我感觉自己仿佛躺在一团云朵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