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送走同姓的一位婶儿)
文/上下来去
今天清晨,(2018.10.1)三弟的一个电话把我从睡梦中唤醒。三弟在电话中告诉我,本族的一个婶子去世了,已经接到通知,相约去送一送。说是本族,屈指算来,我们一百好几十年前是一家。
送行的人不算太多,也不算少,百多号人。痛哭流涕的,都是婶子的家人,还有她的姐妹,远一点的,也就是一般性的吊唁,礼节性的送别。
我的任务是帮忙记账,写写挽联。记账,就是登记吊唁者们带来的礼金和物品。一般吊唁者,大都带有烧纸一份,账面上记某某烧纸一刀;亲戚们除了烧纸,外加冥币、香、蜡烛。账面上记某某四式一份;礼金大多是朋友们送的。写挽联,一开始就遇到难题。那些小辈们送的花圈好写,直接用称谓,称呼姑母、姨母、舅母……就可以了。那些比婶大的,比如她的哥哥姐姐们送的,挽联上除了写妹妹,还是要缀上她的名字为好。这样问题来了,我不知道婶的名字。问家人,家人都到墓地去了。问别人,问了好几个人,竟然都不知道。这不奇怪,农家姑娘,嫁到婆家,很少有人关心她姓什么叫什么,只是在丈夫的名字后加上两个字“家的”,称呼起来就是某某家的。如果有了孩子,情况会略有变化,有些人会在孩子的名字后面加上“他(她)妈”,变成谁谁他(她)妈。所以,真正实名制的时候很少,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对自己的名字生疏了。这时,忽然有人叫了起来:户口本儿!那上面有名字。是的,今早到派出所开什么材料,用着户口本,回来就放在窗下的桌上。我拿过户口本儿一看,顿时明了,惭愧,这是四五十年来,我第一次知道婶的名字。
丧事在进行,在治丧过程中,我多重身份兼而有之。既要以吊唁者身份参与多个环节的拜祭,又要时不时地用我的笔忙乱一番。除了登记,我庄重地把我刚刚知道的婶的名字写到牌位上,我把“送盘缠”环节中的九大腰牌折叠并书写好,我把有关五七祭日的告示写好并张贴出去。整个过程,既 忙碌又有条不紊,既循着旧有的习俗,又有所更新。在这里,痛哭和眼泪当然少不了,但更多的是追思,是叹息。
追思婶子从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嫁过来,不说不道,默默无语,终日劳作,苦苦支撑。如今,眼看苦日子就要熬到了头,她却撒手人寰。真是世事难料,变幻无常,让人唏嘘。
最后,在烟火的缭绕中,在亲人的哭声中,婶子的娘家人,轻轻地端起“老盆”,缓缓地从婶子的子女们的头上掠过,然后,高高地举过头顶,奋力地向地上摔去。“啪”的一声,“老盆”碎了。主持人一声吆喝,沉重的棺材抬起来。这时,哭喊声响成一片,达到高潮。灵车启动,向着十几里外的墓地,缓缓驶去,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惊起的,不知名的小鸟,扑闪着翅膀,飞向苍茫的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