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时候刚记事起,父亲在我眼里的形象就是高大的、无所不能的。用村里人的话说,父亲是个能人。
父亲干过窑匠,就是给人家盖房子。虽然不是包工头,但父亲在这个窑匠队伍里威望是最高的。但凡想参加这个队伍的,大都是冲着父亲去的。包工头伯父的话可以不听,但父亲的话没有不听的。父亲是把关质量的,手艺高超,带出了若干能干徒弟。村里我记忆中的房子都是他们建造的。后来走出本村,周围十里八村的,都留下了他们的痕迹。在当时已算是响当当的建筑队伍了,只是没有建造资质,要不搁现在,或许早就成了某某建筑公司了。
父亲学历不高,高小毕业,在生产队、林业队干过会计。双手会打算盘,算盘加减乘除样样通。父亲的口算能力,至今令我佩服。就像人家卖豆腐的一样,几乎一口就能说出来。小时候我用竖式计算,还不如他快。
在林业队上,父亲不是技术员,但剪果树的水平,一点不亚于当时队里的专业技术员。父亲自己管理过果树,包括现在他亲自栽下的二百多棵栗子树,都是他一个人修剪的,在同等条件下,产量也是最高的。
从我爷爷那辈,我家就一直养着蜜蜂,一直到现在,从未间断。当时家里穷,我们从小是吃蜂蜜长大的。当时村里有几个养蜜蜂的,但养着养着就倒闭了,父亲是几十年来坚持下来的第一人。如果不是当了老师,我便是个地道的“蜜蜂郎”,养蜂事业一定会在我们兄弟三人这里发扬光大。可惜这个祖传,到我们这辈,就要失传了。
我最佩服父亲的,要算是木工活了。因为养蜂,年年需要找木匠打造增添一些蜂箱。后来为了少花钱,父亲自己置办了一套木工家什,从此就自己制作蜂箱了。不是专业的,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父亲的爱好也很多。
父亲是个猎人,从来酷爱打猎,这也是祖传的。父亲说,当年到我姥姥家验亲时,就是跟几个人一起打猎,扛着枪去的。小时候,大人们打猎,我跟着是挑野兔的。那时候野味多,一天能打十几只野兔,把我小小的身子压得够呛。你可别说,上初中时,晚上住宿的同学们可没少跟我吃野兔肉,这在当时算是奢华了。
父亲爱看书。当时村里有个会说书的前辈,家里存着若干好书。说书人嗜书如命,从不外借,父亲也不例外。父亲跟老前辈的孙子是好朋友,便通过他的孙子“偷"出了若干好书。读完后,再由他的孙子偷偷还回去。曾经见过父亲有好几本线装的手抄本,如《梁山本与祝英台》、《英雄小八义》等等,那都是父亲特别喜欢的书,需要抄下来反复读的。小时候没什么娱乐,每到吃完晚饭,邻居几个大娘婶子就早早来到我家,听父亲说书拉呱,到了高潮部分,父亲就唱了起来,也就是唱书。而每到关键点上,父亲也像说书人一样,“切听下回分解”……我们从小跟父亲听了很多故事。
父亲的爱好还有很多。比如酷爱打牌。父亲人缘好,每逢闲暇时间,家里就凑足了打牌的兄弟爷们。经常中午饭时间到了,母亲做好了饭菜端上来,几个人匆匆喝上几小杯,简单吃上几口饭,继续打。母亲从不反对父亲打牌,来家里打牌的人都说母亲脾气好!
父亲的坏习惯也有,那就是吸烟。有时几个爱吸烟的好伙伴聚在一起,吸起烟来,那真是“谁说也不信他,谁说也不管他”。按理说,这个母亲得管管,可是母亲脾气就是好——懒得管。
父亲很豁达,乐观,但对我们要求很严格。从来没打骂过我们,但我们却从小就怕他,敬他。最让我们兄弟几个头疼的是,每到周末,哥哥在镇上上学回来,父亲就给我们上“政治课”——每周必修课。主要是让我们怎么做人,学习上的事很少说。到现在我们兄弟也没有人敢忤逆他,在父亲面前,我们兄弟几个都是“顺民”。
父亲就是这样,他给我们的东西不多,,却影响了我们很多。我们也同样影响着我们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