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深刻的陌生人

回想过去,有一个陌生人,不知道他是谁,不记得他的面孔,但至今,仍没有忘记……

五年多过去了,我依然能感觉到他的模糊的面容下的令我厌恶的表情和态度。

那是我和朋友在香港,公交站,排队等候一个长途巴士,记不得是开往深圳湾口岸的?还是开往香港地铁站的了……

只记得我和朋友排队上车,还没排到呢,司机就说满啦,等下一趟啦……

我们于是保持队形等候下一趟车,这趟车的队尾就是下一趟车的队首,时间应该是从容的,我们聊起了天。

我和朋友边聊天,边等待巴士,不知道我们两个是谁,在不经意间,看见了后面长~长~的队伍,感叹,哇!这会儿又排了这么长的对!

正庆幸呢,后面一个陌生人,就是我至今,仍记得的那个陌生人,像厌恶苍蝇一样说,“插队的!后面排队去,这里是香!港!不是大陆!”,用的普通话。

我开始还不明所以,前后望了望,这是跟谁说话呢,因为这个人带着眼镜,眼神不知在哪儿吊着。

“看什么看!就是你!”音量不大,但火药味十足。他眼神像X光一样,射过来一下,又马上吊回空中,吓得我一颤……

这是一个年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一副办公室面孔的冷漠脸,藏在一副黑框眼镜后面。

看着是规规矩矩的人,一件藏青色polo衫,被腰带束在体面的休闲裤里……

看他衣着神态,不是凶神恶煞,是可以讲道理的人……这里有误会,我们并没有插队的,是可以解释的……

“我们一直在这排队,我!们!……”

“后面! 排队!”声音像飞刀,嗖!嗖!两声,来的太快,来不及躲闪。

我诚心解释的话,被他飞刀一样的命令拦截了!?

“我!们!”那两个字被吓到了,缩小了,逃回了我被阻滞的气息中。

他的眼神还是在空中吊着,一副不愿看见我们,希望快快从他眼前消失的样子。

我语塞,身体像桩子似的杵那了。

我满腔的诚意被堵住了,我感觉陌生的队伍里,有不少茫然的好奇的眼神探过来……

朋友拉我手,关切又小心的看我,她应该也吓到了,扶着我肩小声说,“哎~我们后面去吧?”

我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受到这样的,一种不容解释,一种你就是那个坏人,鉴定完毕,不容反驳的侮辱,怎么这种人还不消失,不去死的侮辱……

这里是香港~,不是内地!? 拜托,我在内地也排队好吗,我不是你眼中的不讲公德的内地的,爱插队的,爱狡辩的败类!

我心里咀嚼着这个陌生人态度,语言,越发生气,怎么这个斯文外表下是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无耻的,自私的,目中无人的灵魂,他才是败类!对!斯文败类!

我内心翻江倒海,可是没有语言,我呆了,以前没遇到这种人,在这种场合,歧视和侮辱。

在他眼里,我到香港,插队,玷了污香港文明?!

我明明没有,我是在内地也老实排队的人啊!

我看了一眼长龙般的队伍,我不想走那么漫长的路,在一双双漠然的眼光中走向队尾,我不服气!

我等的车马上来,我不,我不,凭什么呀,我们没有插队!

我抓紧朋友的胳膊,冲着后面的队伍,用发自肺腑,但却被声音和语言大打折扣的愤怒说:我们一直在排!队!你问问后面的,我们一直在这啊!?

……没有反应,他仿佛没有听到,后面的队伍也仿佛没有听到,都是静止的……

他们魂魄被抽离了吗?我这是说给了空气吗?我的解释,被空气消散的无影无踪,我的愤怒只在我胸腔翻滚,一出来就被消释!……

不解释!

我心一横!

转回身!向前!把朋友拉到我的前面!站稳,在曲折的长龙般的队伍里,我们就是龙头,不回头的龙头,想一甩尾把这个斯文败类甩下去的龙头!

车来了,我和朋友先后上了车,捡了个座位坐下。

我心有余惊,还好,没有谁在后面拉着我们把我们推下去,一切,都正常的好像不正常……

那个斯文败类也没有在投掷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命令,比如滚!滚后面去!没有,如果真有,我们两个女孩子还真是不知该何以自处。

一切正常,巴士开动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写到这里,我尝试着从我眼中的斯文败类的角度,再看当时的场景。

为什么他看到的是我们插队呢?

我和朋友肯定是面对面的,不是其他队伍其他人那样,面对后脑勺,胸怀接着别人的后背。我们的站位可能是与队伍方向成一定角度的,我们可能聊到开心处,笑到需要后退一只脚来支撑身体,或者聊到忘记周围的存在,偏离队伍太远?

有这个可能,当我们扭头看见后面长长的队伍,自觉的回归队形的时候,被他看成了插队!

我可以理解他看到的,嗯,有这可能……

但是不可以原谅!他是后来者,不可能看不到我们先于他的存在,他要么是目中无人,要么他内心就不希望我们在排队!

我去,巴士站台排队区域地上画着标记,我们不排队,那是打酱油呢?

他认为我们插队,误解可以理解的话,他后面那嫌恶的,自以为是的,冰冷的,漠然的,不容解释的,决绝的,目中无人的表情是不容宽恕的。

亏的我还误读了他那斯文的,可以讲道理的,受过教育的皮囊!

我甚至后来看到这种外表的人都心神警惕:

纯深色polo衫,讲究的腰带束在休闲裤里,看!肚腩藏起来了,简约得体,沉稳却不老气,低调却有格调……对了,他应该手腕上还有块调性十足的腕表……不着痕迹的得意的面孔,冷冷地藏在一副款式考究的黑框眼镜后面,嗯,完美!就是这种印象,一副不张扬的张扬(zhuang)格调……

从这个陌生人开始,我看见这类外表的人,眼睛会像X光一样审视,审视这幅皮囊下是一个怎样的灵魂……

所以,这个陌生人,至今我也没有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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