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张榜公布高考成绩的日子，杨正堂早早起来了，他心里的激动比较建国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想从今天起，他杨正堂的儿子——杨建国，就会成为杨家坪众乡亲瞩目的对象。他们老杨家光宗耀祖也指日可待了。

在他催促下，建国娘早早做好了饭。匆匆吃完饭，爷俩一起骑车往县中赶去了。

中纬度的七月正是骄阳似火的日子。平时在家里坐着都觉汗流浃背，更况且从杨家坪到县城又是三十多里的上坡路。建国本想让二臭骑摩托带他去的，可杨正堂嫌弃二臭匪里匪气的，又什么也不懂，非要自己顶着毒辣辣太阳陪他去。

杨正堂对去年仅以一分之差无缘大学的杨建国充满了信心。他不再象前两次那样担心他的儿子榜上无名了，他自觉考上那是预料之内情理之中的事儿，他现在满怀希望急切想知道的是建国能给自己多大的惊喜。

他一面卖力地瞪着车，一面借树荫的缝隙透过来的少有的几丝风惬意地遐想着:清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前年就有一个考上的。南开也行，他同学的儿子考的就是南开，当时在熟人中像炸开锅一样，沸沸扬扬地被称赞了好久。没听说有考上复旦，复旦也是名校……。杨正堂把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名校在脑袋里过了一遍。他觉北京上海或者天津，无论那所名校他都满意。

他美美地想着，蹬车的速度也不觉加快了，他的脚下仿佛也不是三十多里的坡路，而是从心里展开的一条希望之路，这条路平坦无阻，一直延伸着通向他们老杨家光宗耀祖的辉煌前程。

杨正堂父子虽是紧赶慢赶，但到县中也已经九点多了。十多张的红榜依次粘贴在教学楼的外墙上。红榜前挤满了查分的学生和家长。杨正堂父子俩把自行车推到一边树荫下就急不可耐向红榜走去，人群里建国的同学早已看见他们父子，招着手对建国喊到:

“杨建国恭喜你过投档线了，总分508分。”

建国听后不觉有些失望，忙对着他挤在里面的同学喊到:

“投档线多少?”

“487分”他的同学隔着拥挤的人群大声对他说。

建国失望了，陪在他身边的父亲更是失望，他嘴里一边不停地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一边拉着建国往人群里面挤。他不相信儿子考得这么差，他要亲自看到红纸黑字写着的杨建国的名字，杨建国的分数，还有全省投档线。

这时的杨正堂全没了平时的教师形象，只是一股劲的向着人群疯挤。前面那些正在研究记录着自己的分数的学生和家长们，感觉突然被身后涌出一阵急流给冲开了，他们不由慌忙失措向着两边散开。

杨建国的名字，杨建国的分数，全省的投档线，一目了然地进入杨正堂视线。

他的心彻底失望了。所有的希望都如美丽的肥皂泡瞬间破裂，变成了冰冷的水珠，一点点浇灭着他心里热情，让他变得心灰意冷起来。他怔怔的看身边走过的人们，看着他们或喜或忧的表情。

直到建国说让他早点回家，自己还要找老师们填表报志愿呢！他才回过神来。他不知道该对建国说什么。本想着跟儿子一起填表志愿的。那样，他就可以坐在儿子的身边，问老师们报什么好，老师们都知道了他是杨建国的父亲，然后用崇拜的眼神看他，问他是如何把儿子培养的这么优秀的，他则会滔滔不绝向老师讲起。还有那些考得好的学生家长们会跟他一起研究怎么报，报什么好。分数一般的家长，却是不断的恭维奉承他，再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建国。回到家他就会自豪的对邻居们说:“建国要去XX城市上大学了。”可是现在呢？建国的分数明显没有多大的选择余地，悲观地说能不能被录取都是未知数。

想到这里他不免又丧气起来。骑着车子，顶着毒辣辣的太阳走了。他后悔没让二臭跟着来，自己真不想在这大热天里骑车跑来跑去。

天气的炎热和内心的失望，使杨正堂显得萎靡不振。建国娘看着他的样子，心想准是又没考上。可建国咋没回来呢？建国一贯实诚，又是个直性子的人，可别因为这么些破分数再弄出点儿啥事，建国娘不安地问她家老头儿:“咱建国呢？”“咱建国呢?”杨正堂除了叹气就是不说。

杨正堂的叹气让老伴儿更加担心，她想去县中找她家建国。可这三十多里的路，她又不会骑车，该咋办啊？她急得坐立不安。

“建国娘！”“建国娘！”三奶奶还没进院子就喊起来了。建国娘边答应边往屋外走。她见三奶奶提着一篮子菜进来，以为是给她家送菜呢！忙推让着说“有”“有”。三奶奶见她误解了，忙笑着说:

“这大夏天的，我咋能不知道你有啊！我是想问问咱二臭饭店用不用菜，”

建国娘一听，想自己可是急糊涂了，让二臭去找找他哥不就行了。忙对三奶奶说，她下午去问问。

说下午去，可心里火急火燎的，那能等到下午啊！三奶奶一走，她就回屋拿了一顶草帽找二臭去了。

二臭听他娘一说，想着准是他哥没考上又受了他爹的气没脸回来，在外面啥地方躲着呢！便劝他娘不要着急，他骑车去找。可是去哪儿找呢？二臭心里也没底儿，他骑着摩托边走边想。刚出生活区，就听到有人喊他，二臭停下车转过身见原料科王志平笑着向他走来:

“今天出分，你哥考得咋样？别忘了告诉他请客啊！”

王志平问，二臭也不隐瞒，把他娘让他去县城找他哥的事儿跟王志平说了。又问王志平该去哪儿找。王志平也不知该去哪儿找，不过他觉得找熟人问问应该好找，可二臭在县中又没有熟人啊，王志平想着，便决定陪二臭一起去找。

一进县中校园，二臭就想起去年帮他哥看分的情景，想着今年有王志平陪着应该不会再错吧！便拉着王志平往教学楼下的红榜走去。

大红纸上，密密麻麻的小楷字中，他俩很快很快找到杨建国名字，二臭虽然知道比去年多了，但考没考上他也不敢跟去年一样咋呼了，不过王志平倒是咋呼起来了:

“杨建国考上了！”“你哥考上了！”

二臭听王志平说考上了心里就更懵，他想这考都考上了，为啥他爹在家叹气，他娘又着急担心呢？他爹会不会跟他去年一样弄错了呢?二臭这样想着，他决定不找他哥了，先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