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于做了错事挨骂挨打的二臭，对他爹脸上的笑意竟表现得不知所措，他怔怔地看着杨正堂，不知如何回答。一旁的建国听出他爹对二臭的讽刺，生怕他俩出言不合吵起了，忙拉着王志平和黄晓阳给他爹和二臭介绍，接着又指着二臭说:
“我弟——杨建军，店儿刚开张，我和我爹过来帮帮忙。”
杨正堂知道建国怕他当着外人的面给二臭难堪，见建国给他台阶下，也忙点头称是。
王志平和黄晓阳一听是建国弟弟开的店儿，齐声称赞二臭头脑灵光会做生意。
二臭听说是建国的同学，唯恐怠慢了，忙递烟倒茶领着他们去了到雅间，杨正堂自然也跟着去了。但二臭知道杨正堂领着建国并不是来帮忙的，而是来找他算账的。眼看快到下班时间，店儿刚开张，吃饭的，买东西的越来越多，二臭很怕他爹不给他面子，提心吊胆的他时不时朝着建国他们在的雅间望望。他焦急地等着出去采购东西的刘智谋。
建国和他的同学在雅间里聊他们的同学，聊他们的老师，杨正堂一句话也插不上，便悻悻地走出雅间，想转转看看店里的设施和布局，他这一出来，二臭就更紧张了，刚才还有建国和他的同学在，这会儿他爹要是真打骂起来，连个拦架劝架都没有，旁人估计只会哄哄着看热闹。
二臭哪知他爹出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在两边的雅间和大餐厅转悠起来。这时候，刘智谋也回来了，二臭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赶忙把他爹来找他的事跟他师傅说了一下。他师傅一留神就看到在店儿转悠的杨正堂，他准备放好货后亲自到雅间招待这位特殊的客人。
杨正堂转着转着就到店儿门口了，他正要往外走，就被迎面进来的几穿着讲究个人拦在门里面了，他只好侧身往旁边躲了躲。后面几个人一边往里走，一边四下张望，很显然是第一次过来。走在最后面的人看到站在旁边的杨正堂，突然停了下来。
“正堂”
“向前”
杨正堂和申向前几乎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你咋在这儿？”
“你咋在这儿?”
他俩又同时问起了对方。
为了现示自己的优势，杨正堂先自己介绍起来:
“我老二在这儿开的店儿，我过了看看。”
杨正堂刚介绍完，走在最前面的人就转过身来问申向前:
“申厂长，这有雅间，你们先进去，我安排一下。”
走在中间的那个人也停下叫:
“申副厂长” “申副厂长”
杨正堂一听才知道申向前原来是电厂的副厂长了。
申向前拉着杨正堂的手给他的同伴们介绍:
“我师范学校的同学，二十多年没见面了，二十多年了啊！……。”
走到柜台前，杨正堂让二臭喊叔，告诉申向前: 这就是他那个开店儿的儿子，接着又喊建国出来，让建国喊叔。
走在最前面进来的正是厂办江主任。因为基建方有些问题需要当面向申厂长沟通一下，所以江主任便把他们安排到二臭这儿了。江主任听申向前和杨正堂热情地彼此介绍，也很快知道厂长同学和二臭之间的关系。他正准备把杨正堂一并请进他安排的雅间时，听到申向前声音的王志平和黄晓阳也从雅间出来了，他们恭敬地向主任和副厂长打了招呼，见副厂长身边有几个陌生的面孔，知道他们有公事有谈，便安静地站到旁边了。杨正堂也知道申向前有公事要办，便谢绝了江主任的邀请，说要陪建国的同学一起坐坐。申向前也确实有些问题需要与基建方好好磋商磋商，虽不忍心，但也只好顺水推舟让杨正堂随他们去了另一个雅间，但告诉江主任这两桌的酒菜钱要一起结。
申向前和杨正堂都是六十年代的师范学校的毕业生。那时候县里就他们五六个人在师范上学。放假了，一起坐车到县城再各自回家；开学了，各自赶到县城再一起坐车到学校。在生活物资缺乏的年代，他们一起劳动一起学习，互相帮助，相互接济，也算是患难兄弟了。只是那个年代通讯工具不发达，联系不方便，慢慢地各自成家立业，抚养孩子，奔波生计，被生活中的琐事所羁绊，没有刻意去联系过对方。但那份患难与共的兄弟之情一直在他们的心里珍藏着。
申向前跟基建方谈公事间，去了杨正堂在的雅间两次，他看菜不够了，就让江主任安排加菜，看酒不多了，就让江主任安排上酒。基建方的人一走，他马上就请杨正堂到这边来了，他觉得他们之间有许多往事要回忆，很多话要说——他们回忆师范时候的老师，回忆师范时候的同学，回忆师范时候的艰苦生活……。他们说自己的工作经历，说身边的同事；说他们的家庭，他们的子女……。
杨正堂说着说着就说到自己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对建国，他虽然也不怎么满意，但仅凭一分之差无缘大学，就能让他在亲朋好友面前多少捡回点面子，他褒贬参半地说一下自己的大儿子。说到他的二儿子时，他仿佛一下子颓废了许多，连摇头带叹息，在他心里二臭是个不走正路的货。对着自己的知己同学，把二臭从小到大的种种“劣迹”罗列了一遍。
杨正堂对二臭在化工厂上班期间的表现尤其失望。他把农转非后，自己托人找关系给二臭找工作，二臭不好好上班，如何到处收购倒卖粮食，还有上班发生事故被开除，又瞒着他投资开店儿的事，一五一十地给申向前讲了起来。杨正堂本就是想找二臭找事发泄的，加上喝酒的缘故，说的更加激动。
虽然是第一次见二臭的面，但听完杨正堂慷慨激昂的叙述，申向前对二臭有了大致的了解，他觉得二臭固然有自己缺点和毛病，但他却有着许多年轻人身上少有的勇气和魄力。与文弱的建国相比，他心里对二臭的喜欢不觉多了几分。他告诉杨正堂只管放心，他会尽力帮助照顾二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