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大锯,扯大锯
姥姥门前唱大戏
接闺女,请女婿
爹也去,娘也去
小宝宝也要去......
姥姥门前唱大戏,恐怕是最能代表儿时过年的情景了。
我比一般的孩子更能感受这句话的价值。
因为我妈唱戏,我姥爷唱戏,我爸也跟戏有关。我是戏里泡大的孩子。
小时候,我姥爷早前是供销社的会计,由于他父亲的成分问题,连带他遭到批斗丢了官职。能写会算的他,后来歪打正着地做了县戏曲剧团的团长。
就这样,我妈十几岁就学了唱戏,学的大平调(豫东调)。
我妈那茬的年轻人去学的很多,真正学成的却寥寥无几,我妈是那几个里的佼佼者,唱青衣行当。
当时的我妈,模样好看,扮相俊俏,声音灵动,十几岁便成了我姥爷剧团的台柱子。
后遇见我爸,高考失意后,经人介绍认识了同村的我妈。姥爷看他不爱说话,就给他找了个师傅学弹三弦。
有了我后,我们全家都跟着姥爷的剧团走南闯北,吃香喝辣。
小时候,村里唱戏的氛围特别浓,尤其是过年的时候。村里有专门搭设的戏台,经常是大戏台和小戏班同时开场。
我妈只在大戏台唱戏。大戏台的镁光灯一开,哇塞!简直是金碧辉煌,皇宫应该就是这样的吧。那是多少孩子梦想上去玩的地方,而我从小就在这地方泡大。
戏台的幕布,后台的戏服,化妆的油彩,刀枪剑戟的道具,老生带的髯口,无一不被我玩耍过,哪些东西是干吗用的,我再熟悉不过。
女演员们每次化妆,我都坐旁边看她们对镜贴花红,油彩在她们一笔一笔的涂描下变得妙不可言。
然后看她们满身璀璨,莲步款款,在流水般的唱念白中,绽放女性的柔美。上的台去,她们日常生活中的所有鸡零狗碎,家长里短都不见了踪影。那一刻,她们是纯粹的女人。
我和同团的小伙伴,也经常在后台偷偷的把那些油彩往脸上瞎涂乱抹,把毛巾套在胳膊上,模仿戏服上的“水袖”,不害羞的扭来扭去。
嘴里也不知道哼的什么,反正是有板有眼,一本正经地瞎捣乱。
那时候,真是热闹啊!戏台上午、下午和晚上都唱戏,叫做“三开厢”(因为古时剧场里的看官都是坐在包厢里看戏的)。
每次开演前,乐手们会吹奏些戏曲片段来热场,台下的观众早早就坐在自带的小板凳上,伸长脖子等待了。
台下人群的角落和边缘处,散落着各种卖零食小吃的摊贩,大老远就能看见那气球般的棉花糖在摇曳,吸引着兴奋、嘴馋的孩子们。
另外还有卖煎灌肠(我们当地的小吃)、煎凉粉、扒糕等,比较大件的小吃的。锅底燃烧的篝火飘出袅袅的青烟,夹杂着食物糊熟的气息,有种童年节日特有的味道。
大部分的摊贩周围都会挤满嘴馋的孩子,但是我通常都不会去挤。
因为每次戏散场了,就会有剧团的叔叔阿姨或爷爷伯伯,带着妆(我总能从他们厚厚的粉妆下辨认出他们是谁)抱着我去小贩的摊前买吃的玩的,任由我选择。
夜场通常都在晚上十一点左右结束,结束后演员们会有夜宵。我睡在姥姥家,每次姥爷回来都会把我叫醒,给我带来好吃的。
或是精美的糖果、瓜子,点心,或是香喷喷的下酒菜、罐头一类,比一般家庭的年货都要丰富。
在那个物质匮乏,缺吃少穿的年代,我简直过的公主般的生活。
除夕时,家家户户都放鞭炮,吃饺子,当地的村民也会给我们送饺子。
后来,上学后,我就不再跟着剧团厮混了,但爸妈却没有停下,所以过年,就把我留给奶奶或姥姥,虽然年货备的足足的,但心里已经知道什么叫做落寞。
后来,电视业发达了,唱戏的营生也慢慢衰败了,过年更多的被灯红酒绿所代替了,“过年”越来越显得悄声无息。
现在每到过年,就会想起小时候看唱戏的画面,那样的“年”再也不会来了,像一朵只开在童年的昙花。
想来,真的是“人生如戏”,锣鼓喧天,不过是为了衬托散场时的冷清,没有不散的戏。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门前唱大戏……”也只能存在于歌谣里了。
只是我希望我再给孩子们唱起这首谣时,孩子们能够听得懂。
#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