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雪。

      我不远不近的跟在老人后面，因为下雪的原因我们凑巧顺路了。

      冷飕飕的风刮进衣服里，刺骨的寒冷扎进骨子里，光秃秃的树枝像无数饿死鬼伸手向天空讨饭一样，毫无生气。老人“吱啦一吱啦一”地推着烤炉在雪地上平静的走着。

      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佝偻着背，衣服蒙了层灰，罩在身体上，单薄的在风中摇曳，我能感受到他的寒冷；因为离得不太远，我可以闻到烤炉里的地瓜味儿，那味道仿佛裏在鼻子上，？烤炉蒸出来的暖气也好像能暖和些。

    “嘿！ 老东西，站着别动！”身后传来一声叫喊，我不由得回头看去，是一个衣冠得体的年轻人，因为急促的追赶，衣服扣子大开着；老人停住了脚步，可能是因为风大的原因身体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年轻人追了过来，擦过我身边带起了一阵风，我打了个冷颤，远远的看着这场闹剧的发生：年轻人先是揪住老人的衣领子，恶狠狠的瞪着老人，嘴里不停的叫骂着，天冷的直冻耳朵，我甚至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突然年轻人怒不可遏地把老人推倒在地。我想去扶他，可是因为寒冷。我居然站在原地。

    “老东西！把偷我的钱包给我”

    “我..我，我没……”

    “还说你没有！”年轻人打断老人的话。老人摔在雪地上，半个手掌都漫在雪

里，稀疏的头发在风里挣扎着，脸上滑过雪，又落到了地上，“你得干什么啊你？ 老人起来拦住年轻人想推倒烤炉的手，声音变得沙哑干涩，蓦地老人无力的滑倒在地，拍打着地面的雪，“你要干什么啊你！我说了没拿就是没拿！我怎么要拿你的东西！”也真的是不惧寒冷了。

      年轻人在老人身上扫视了一眼，看老人单薄的样子，也应该藏不住钱包，便不再纠缠。“老东西，今天就放你一马，下次没这么容易！”说罢，使劲踢了一脚老人的烤炉，从烤炉里面甩出几个地瓜烙在了地面上。 老人着急忙慌的用手包着地瓜，顺带着还裹了层细细的雪，包在怀里，我看他蹭了把额头，是在摸头上的汗也不知还是脸上的泪……

      老人爬起来，把地瓜放进烤炉、拍打着身上的雪，随后又抖了抖衣服，紧接着像无事发生一样继续推着烤炉。

      周围的灌木丛窸窣起来，从缝中露出一只眼睛，也在盯着马路上发生的一切；老人推着烤炉慢慢地走着，我还是跟在后面；天气冷的仿佛风都渗进骨子里了。钻心的疼。我看前面的老人打着颜，一步一晃的拖着脚，大敞开的衣服包着风，吞噬在皮肤里。

      后面“啪”的一响，欲望催使着我扭过头去，看见雪地上躺着一个钱包，我快速瞥了眼前面的老人，发现他没回头看过来，我迅速地跑到钱包面前，结果打开发现钱包里空空如也，灌木丛突然又窸窣了一声，这次我没看到那只眼睛。

      我拿着钱包追上前面的老人，“嘿！老大爷，你的钱包掉了！”老人听见声音回过头，接过钱包，也立即跑了两步，“小伙子！你的钱包在这儿”年轻人停下脚步，冲到老人跟前，一把抢过钱包，打开一看，便没有吱声，只是恶狠狠的瞪了眼老人，便匆匆离开了。

    “那钱包在哪看见的？”

    “地上”

      老人没有再说什么，我便继续跟着老人。

    雪下的快，停的也快，快到中午，太阳出来了，天气变得和暖了些，老人推着烤炉走到集镇上，他肯定早就发现了我还跟着他，才会朝我咧嘴笑了笑，那雪地里绽开的微笑，扯着皮肉，让暖和了一路的因年老发黄了的牙齿露出来，“嘿，你也来了！”我没应答，因为我想装作全然不知刚才看到他窘迫的事情。

    “买个地瓜？”

  “嗯，要块儿小的吧”

  “好哟！”老人打开烤炉，热气腾的一下全溢出来了，挤走了我附近的冷空气，一下子变得暖和了些，“这块！这块甜，两块九毛八，给我两块就行！”

    拿走了地瓜，我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坐着，看老人在雪地上站着卖地瓜，老人站的笔直，挺着腰板，脸上的神情异常的兴奋，操着不知哪的口音，沙哑的在街上喊“烤地瓜一整个下午过去了，街上的人变得稀稀拉拉的，我也快要走了“大爷，你不走啊？”老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瞧了我一眼“这就走喽！”

      我沿着来的路走了回去，看见老人推着烤炉慢悠悠的走在后面，又是晚上，风自然就冷了些，我加快步子，裹紧棉大衣，朝身后望了眼老人，老人停下了，站在路灯底下，身边有烤炉冒着热气，空气里似乎都氤氲着一股轻薄暖和的气息，口中哈着热气，拿着衣袖擦拭着一张薄薄的纸，这张纸上是什么，是逝去的爱人的照片？还是曾经团圆的全家福？我浑然不知，白炽灯下的老人身上像浮动着一层淡淡的光，那些精灵跳跃着，舞动着落在雪地上，

      消失着，暗淡了……

      我走到街的拐角处，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