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浏览朋友圈看到有人晒母亲炸的油饼油酥金黄很馋人,不由得想起我第一次吃油饼的情景。
对于今天的人来说吃油饼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今天,几乎家家户户都能吃起油饼,可是在六七十年代的农村能吃一顿油饼,对普通家庭来说那简直就是奢望。吃一顿油饼就像过年一样。我们小时候,家里根本没有油来炸油饼。生产队年代,群众吃油靠队里年终分红时由生产队的油坊按家里劳力多少来分配。一般一家人一年到头能分到一白酒瓶子油都是多的。分到的油要吃上一个整年。那时的农村人基本不炒菜,要炒菜了,用一个带长木把的小碗口大小的铁勺,烧火做饭时伸进灶洞里边,借助柴火炒菜,农村人管那种炒菜方法叫做“烂菜”也叫“烂下锅菜”。就是只有吃面条或者吃搅团等时才会烂上那么一小碗菜用于调面条的。一般烂下锅菜多半用几根葱或者一小撮韭菜,家里条件好一点的会有豆腐或者红萝卜丝加上韭菜或葱烂下锅菜。因此,那时在农村留下一个段子说是:“到共产主义了,人们就可以端着老碗吃下锅菜了!”
那时人们分到的油根本就不敢来炸油饼。若是有谁家倒些油烙个死面油饼,这一年这家人就有可能几个月都要吃没有油水的白面了。
六七十年代,几乎每个村子都有一个油坊,队里办的属于村集体的,一般用队上种的棉花籽来榨油,棉籽榨出的油叫棉油。我们小时候基本吃的都是棉油,到后来才有了菜籽油。
那时能到队里油坊干活的都是队里的红人。一般不是队长的门子人,就是队长的亲信。当然也要有几个肯卖力,能下苦的。我父亲当年因为有文化在油坊负责管账。我小时候一放学就会钻到油坊去看榨油。那时在油坊榨油是个下苦的活。棉籽要榨成油要经过炒籽-磨胚-蒸胚-装坨-炸坨-出油多个环节。第一步:把棉籽用一口直径一米五左右的大铁锅上炒锅炒干,这个过程叫炒籽;第二步:磨面籽。把经过炒干的棉籽凉干,再放进石磨里磨碎叫做磨胚。第三步:蒸胚。把磨碎的棉籽胚装进一口直径一米五左右的大铁锅,锅沿上面用砖砌了半米高围圈的笼屉里用大火蒸大概两小时叫蒸胚。第四步:装坨。将蒸熟的棉籽胚趁热起锅装进一个二尺高直径不到一米的园笼屉里,笼屉里铺上稻草,几个人用大铁锨往笼屉里铲蒸熟的热胚,一个人光着脚在笼屉里踩踏,一个人用一根木榔头将笼屉里的热胚打扎压实,最后大家一起用稻草将压实的棉籽胚捆成圆坨,叫装坨。由于刚出锅的热胚热气腾腾,干活的人几乎都是光着膀子在干,那场面只有在今天的影视剧里酒坊里蒸酒胚的镜头里才会看到。第五步:榨坨。就是将四五包装好的棉胚坨装在榨油的油樑大头下面,棉胚坨上面用大圆石块压住。然后一人脚手并用转动一个木轮提升油樑的一头,把力量传递到油樑的大头缓慢的压大樑下的一摞棉胚坨,只听到随着木轮吱呀吱呀一下一下的转动,油樑一头一点一点的抬升,油液一点一点从油胚坨下圈不断流出,顺着沟槽流入镶在底下的油翁里。这个过程叫出油。
那个年代,在油坊干活虽然苦点,但是,还有一个最大的隐形好处就是可以揩一点集体的油。就是油坊里榨油的人可以利用晚上偷偷的在油坊里炸一半回油馍或者油饼。
记得有一天,我娘下午早早就发了一小盆面。放学后,天快黑了,我看见面发好了还不见娘蒸馍。就问娘:“妈,面起好了怎么还不蒸馍?”。娘说“你饿了,馍笼里还有几个馍,自己去拿着吃。”我说“不饿,我看到面起了。”娘说“我知道了,不急。”不一会儿,天已经全黑了,还是不见娘蒸馍。我们兄弟几个每人吃了一个辣子夹馍就睡了。
谁知,第二天早上,一睁眼,我们的饭桌上放了一盆油饼。我们几个高兴的跳了起来,弟弟高兴的大声喊到“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终于吃上油饼了!”只见娘制止到“小声点!不然让邻家听到了!”弟弟再也不敢出声了,只是两只手里各拿一块油饼,左右开弓的这边一口,那边一口的狼吞虎咽的吃开了,唯恐别人和他抢了吃似的。娘说“慢着吃,还有呢,别噎着。”那天早饭我们一家美美的吃了一顿油饼。那也是我们兄弟几个第一次吃油饼。说实话,那顿油饼是我吃过的油饼里最好吃的一顿油饼。直到今天,无论在哪吃的油饼都没有那油饼香。后来,我才弄清了,那盆油饼,是父亲和油坊里的人趁晚上偷偷在油坊里用集体油翁里的油炸的。小时候,自己不知道这种行为是否算揩集体的油。若算那这种行为肯定是错误的。但是,我想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们为了吃上一顿好的偶尔犯一次错也是可以理解的!
2020年12月30夜于杨凌农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