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了承接哪个话题,我问瑶瑶:有没有想过“死”这个问题。
回答是有。曾经梦见她妈妈永远离开,然后惊醒,泪流满面。她说无法想象爸妈都离开的那天,如果不得不面对,她想一起去另一个世界。
最后这句有些偏激的话让我记起为什么她这个问题:给她读了一段微博---“越长大就越发觉,最离不开的还是家人。不求多富贵,我要我的家人都无痛无病无灾,身体健康就很好了”。刷微博的时候随便读出来的一句话被我引申到了死亡之上。对瑶瑶来说,父母的存在一定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他们是他疲惫、难过的时候最能依靠的肩膀。听见过瑶瑶哭泣,不在我们面前,而是和她爸妈视频的时候。
早在六年级,我就因为满脑子的“死”字失眠。第二天是仙华外校的提前招,我在那天晚上突然意识到死亡,甚至预演会有的感受。先想象如果外公外婆静静躺着,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再也吃不到外婆做的麦饼,闻不到外公饭前小酌那杯白酒的味道。没有人在冬夜给我掖被角,凌晨五点门口没有人用红色的塑料绳将长豆角扎成一元一把,傍晚弄堂里没有人吹着凉风唠着嗑。暑假没有一个地方能让我待一个月,不能睁开眼就看电视,没有一锅温度刚刚好的白粥......接着想象自己再长大一些,爸妈老得只剩一脸皱纹,忽然某一天,我再也见不到他们。
关于这段想象我无法继续。于是我跳到自己死的那天。仍然留有一个灵堂,我的灵魂站在遗体旁,看着为我哭泣的人。习惯的一切突然变得很陌生,我要放弃所有已成自然的事情。我又不能继续这种想象了。
睡不着。想象又从外公外婆开始。跟第一次一样,我的无聊(也许是考前紧张??)程度只能让我进行到第一部分。流淌在心中的是何种感觉我现在已回忆不起,也无法体会。因为,2012年的除夕,我真的失去了外公。
情节像拍电视剧一样:车祸。从来没想过红色的日子霎时变得惨白。以为这段回忆除了几个人知道外,我不会轻易说出来----自以为坚强实际上矫情的厉害的人都会这么想。但是今天跟瑶瑶说起,除了两行抑制不住的眼泪外,我竟想把它写下来。
晚上七点多,洗好碗拖好地,刚上楼打算钻进被窝等春晚的老妈接到舅舅电话,然后找回老爹,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就出了门。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半小时后忍不住给老妈打了电话。那头在哽咽,告诉我外公在家门口的马路上被那种大的电动三轮撞了,正在抢救。我舒了一口气:电动的,杀伤力应该不大----是真傻。老妈说先挂了,等等再给我打电话。
九点多电话没等到。然后我又打了过去。我问:很严重么?老妈带着责骂的语气说:怎么可能不严重?!然后就把电话挂了。我开始慌了。我想要立刻再打电话问我妈到底怎么了,可是又担心大人们都在忙。春晚早就开始了,门外有断断续续的鞭炮声,而家里显得很安静,静得可怕。张智泉还在外面和小朋友一起玩,一个人在家不知道干什么,走来走去走得自己都心烦。
大概十点的时候,哥哥来家里,他说老爹让他送我和张智泉去人民医院,见外公......最后一面。
很快找到了外公所在的抢救室。舅妈不停地说:来了,快进去吧。姨妈没说话,门外没看见我妈和舅舅。进了那扇门,医生说着快点快点,看一眼就出去。拉开一扇玻璃门,外公的头正对着门口,身上插了很多管子,血肉模糊大概就是那样吧..只看了一眼,我们就被医生赶出去了。我觉得有些眩晕。
我说我想留在医院,可大人们全都让我和张智泉马上回家去。
回到家将近零点。已经有人发新年祝福。睡不着的我好像一一回复了。
然后是大年初一,开始守夜。搭了一个小棚,正中放着黑白照片。晚上陪外婆睡的,她的眼睛肿得快要睁不开。我就躺在本事外公睡的那个地方,听外婆的叹息和回忆......下葬的时候和表哥一起撒了一抔黄土,一切好像都结束了。
转眼都过了这么多年,而我总觉得那些对自己很重要的人的离去并不能带给生活多大的改变。似乎他们一直就在似的。随着越长越大,对时间的概念越来越模糊。曾经一起过节、一起吃饭的记忆像是昨天似的。只有在那些特殊的时候会有强烈的缺少一个人的感觉,大多数时候一切与平常一样。尽管现实不是这样的。尽管现在的外婆一定很孤单。
现在不会像六年级的自己一样想象亲人离去时的情景,好多感觉也渐渐消褪。甚至开始自负地觉得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觉得这是一种为人的解脱...真是不负责任的想法呢。有时间真的可以思考死亡带来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毕竟目前仍然模糊----痛苦,离去却不曾走远?
人生无常,还是要珍惜如今还陪在你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