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太情愿,乐毅还是跟在慕容的身后,随之钻进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这是什么地方?”乐毅的声音居然有些颤抖。他却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相比鱼头人,还是慕容更加亲切些。
慕容没有回答。他只是飞快地走着,似乎非常熟悉这里。后来,视野渐渐变得明亮,他们来到一处地下的空间。似乎是个工地。一盏昏黄的灯挂在壁上,一些飞虫在灯下萦绕。
“还有什么地方?无非又是一处防空洞罢了。”慕容停下来,这样说道。
即使如此,乐毅还是非常紧张。虽然从大学时代,他就来到了山城,可是有很多地方他却很少去过,最少的就是洞穴。不幸的是,和山城上的缆车一样,山城之下遍布着无数的洞穴。他害怕洞穴,就像他害怕缆车。
这时,慕容回看来路,侧耳倾听,确信摆脱了鱼头人的追踪。“幸好,我早就发现了鱼头人的秘密。他们从不进入地下。”他回过头来,轻蔑地看了一眼神色仓皇的乐毅。昏黄的灯光也掩饰不了他脸色的苍白。
“可是,”恐惧也没有打消乐毅对他的警惕,“你怎么会这样好心呢?”
慕容再一次轻蔑地笑笑。“无论如何,”他这样说道,“你总是不信我的。虽然如此,我想给你两个选择。”
“什么选择?”乐毅更加警惕起来。
“一个是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另一个是你继续跟着我——”
如果是在从前,乐毅真的可能转身就走。
“因为,”慕容又补充道,“我有治愈你的办法。”
乐毅惊疑不定。自然,凭着他对慕容的嫉恨,他怎么可能轻信他呢?可是,他又无法不感到犹豫。尤其慕容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尤其自己又处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但你一定不要冲动。”慕容又说。乐毅看着他,不解他莫名的笑容。
况且,乐毅分明有一种预感——倒不如说是期望,也许真的还不到放弃的时候,他还不是无药可救。或者,就算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也是好,总归可以抢救一下。更何况,他看一眼来去的那些洞穴,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可以一个人行走其中。
“那么,你要怎么治愈我呢?”因此,他还是放下了矜持,这样问道。
“你不知道,”幸运的是,慕容却没有趁机羞辱他的意思,而是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们的时光机即将完成。”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乐毅立刻又感觉受到了羞辱。
“是呀,”慕容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呢?”
乐毅既不感到惊喜,也不感到意外,他只是感到愤怒。可是一想到对方是慕容这样的傻瓜,他又觉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事实上,作为慕容的导师,时光一组的陈博士也常会说出类似的话。“你知道吗?我们的时光机即将完成。”
当陈博士这样说话的时候,那甚至不像是一种宣言,而是一种庆祝。一直以来,他们就是这样自欺欺人地活着,直到把谎言当成了一种信念,而这种信念又支撑着他们继续自欺欺人。
“愚蠢的家伙,”乐毅看着慕容一脸真诚的样子,居然有些怜悯他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你不信吗?”慕容问。
“傻瓜才会相信呢!而且,不是还没有完成吗?”乐毅没好气地说道。
“你不知道,”慕容又说,“不是没有完成,只是不太完整。”
“那是什么意思?”乐毅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
“就是说有些风险,”慕容的话还是有些保留,“但这是我们的机密。”
“什么风险?”
“这是错误的问题,”慕容说,“你应该问是什么机密。”
“什么机密?”
“既然是机密,你问了也是白问。”
“那我怎么相信你呢?”出于不切实际的期望,乐毅还是忍耐着问道。
“信不信由你!”慕容满不在乎地回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看,反正变异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你果然不会那么好心!”
慕容就耸耸肩膀,转身走了。“好不好心取决于一件事情。”他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什么事呢?”乐毅问。
“你想要治愈自己的决心有多大呢?你又愿意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代价吗?”乐毅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是不断地告诉自己,我是一定不要变成青蛙的,但是对于可能面对的挑战他既没有预感,也没有足够的准备。比如现在受的伤就是他完全不曾预料到的,慕容的出现则尤其出人意料。而自己所谓的“不自由,毋宁死”,更多是出于冲动,是一种口号罢了,当他从王丽的阳台上跳下来的时候,几乎立刻就后悔了。而支配他的甚至不是他自己的冲动,而是青蛙的本能。
“是呀,我能为了自己做到什么地步呢?”
“可怜的家伙,毕竟你那么虚伪,又那么软弱。”慕容说。
“汪!”终于,乐毅发出一声怒吼。
“怎么了?”慕容终于回过头来。
乐毅不再迟疑,一晃儿跳上前来,追上慕容道:“我去!”
“什么?”
“我答应你了。”
“可是,”慕容阴险地笑着,“你要怎么相信我呢?”
乐毅就盯住他的眼睛说:“你是对的。虽然明知道有风险,而且不知道风险是什么。然而这就是代价,不是吗?”
“有可能会死掉哦!”
“这就是你说的风险?”乐毅也不是没有犹豫。
“跟你说了,那是机密。”
“无论如何,”乐毅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是一定不要变成青蛙的。”
慕容笑笑,没有说话。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才一走出洞穴,又看见了空中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