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色的回忆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图片来自灰叔漫画

谁还没有个青春年少的时候呢!

那一年,槐花飘香的季节,梅插班来到了这个镇的中心小学。

梅原来就读的学校叫小河小学,是属于她们那个村庄的。梅那一级只有十个学生,后来又转走一个。整个学校有五个班级,三个老师,所以梅上的是复式班。

梅刚来报到的第一天,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虽然这是镇上的学校,可是也只有几排破破烂烂的平房罢了。正值课间休息,梅跟在爸爸和老师的身后,不敢抬头,匆匆往前走。也许是太久没有新人来了,孩子们自觉排在路的两边,对梅和她的爸爸夹道欢迎,甚至有几个男孩子带头鼓起了掌。梅胀得脸通红,两手无处放,只能不断绞着自己的褂角子,她的两腿轻微地打着颤,甚至一度有顺拐的感觉。

路过一处教室门口,老师停下和一个男孩说话。梅没有察觉到,只顾低头走路。结果一头拱在爸爸身上,爸爸一个趔趄,往前踉跄了几步,一头栽到了花池里。孩子们哄然大笑起来,皮孩子开始起哄,甚至传来几声口哨声。

梅着急毛慌去扶爸爸,却一下按在了也去扶爸爸的男孩的手上。顿觉浑身触电一般,梅不自觉抬起了头,正好和男孩四目相对,心里如有头小鹿四处乱撞,梅只觉面部滚烫,一时不知怎么好了。

幸好上课铃声响了,孩子们轰一声分成几拨,向各自的教室拥去。男孩冲梅笑了笑,回头走入了教室。

梅摸了摸额头,竟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梅分到了男孩所在的班里。

男孩是班长,他长得高高瘦瘦,五官清秀,一笑起来两个酒窝,让人觉得暖暖的。

梅被他深深吸引,每天,梅注视他走进教室。下晚自习后,又会目送他离去。

梅开始喜欢照镜子了。镜中的自己,瘦瘦削削的,单眼皮,四方脸,还一脸雀斑。看着看着,竟“噗哧”一声笑了。“就这,还偏偏叫梅!也不知父母怎么想的!”妈妈正好路过,盯着自言自语的梅,“这孩子,怎么最近老神神叨叨的,莫不是着了魔!”

老师们终究还是不太相信村小的教学水平,连着安排了两次摸底考试。所幸梅不负众望,两次数学满分,总分排在第一。所有人都开始对梅刮目相看。甚至孩子们还给梅起了个外号叫“百分大王”。

梅成功打入这个班的中心圈。班长,学委,课代表,她能名正言顺地靠近男孩了。

只要有时间,梅就会来到男孩的座位附近,假装和女孩子窃窃私语,打打闹闹。眼神却不自主地向教室门口瞟着,约莫男孩差不多快来了。果不其然,萍先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男孩。男孩把手中的树叶扔在萍头上,萍娇俏地打他一下,然后快速向前跑。梅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默默从后门闪了出去。

萍为什么那么好看?白皙皙的鹅蛋脸,时髦的蘑菇头,粉红的衬衫,小方格的裤子,连我也好喜欢。梅不自觉地低下头,自己身上永远穿着大姐穿剩的二姐又穿小的洗得发白的上衣,和自己学生身份根本不相配的脚蹬裤,土死了,梅竟委屈地掉下了眼泪。

“六一”到了。梅回家央求妈妈给自己买新衣服。妈妈很生气“不过年不过节的,买什么新衣服?哪有那闲钱!”梅又去求爸爸。“梅到镇上的学校了,是得添件新衣服!”于是大姐骑自行车带梅去了趟城里。

梅也理了时髦的蘑菇头,穿上粉红的衬衫,小方格裤。

可是镜子里的梅,还是那个梅啊!这个蘑菇头为什么那么难看!脑袋后面怎么还青青的一片呢!梅不想去上学了!可那又怎么办呢?!

梅硬着头皮走进教室,立马就招来一阵哈哈大笑声,笑得毫不掩饰!梅惊慌地向后扫了一眼,她看到男孩脸上竟也挂着一丝笑意。这笑像一把刀,刺到了梅的心里。如果地上有缝,梅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庆祝“六一”的锣鼓还在响着,男孩是大鼓,萍是小鼓。休息的时候,萍的小鼓锤敲了大鼓,男孩的大鼓锤敲了小鼓。梅手里举着花环,机械地摇着,耳朵里嗡嗡一片。这该死的时间,为什么不快点过啊!

梅不再关心男孩,只一味地埋头学习。

转眼毕业季到了,梅如愿考到了县城里。

平平无奇的这一天,梅竟收到了男孩的一封信,信封打开,一张照片飘了出来。照片中的男孩,神采奕奕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身后是一望无垠金黄的麦田。几个女生抢过照片,“这是谁啊?老实交待!”梅一下羞红了脸,“快还给我!”然后追着女孩跑起来。

寒假前夕,男孩说要来看梅。梅兴奋而又忐忑,每天掐着指头算日子。在男孩来的这一天,穿上自己最满意的衣服。然而见了男孩,却又语无伦次,想好的要说的话一句也想不起来。还好男孩是和另一个同学一同前来,全程只有他们两个在说话,梅静静坐在男孩身边,偶尔附和一句。尽管这样,梅仍然觉得今生所有的美好,都凝聚在了这一刻里。

有信的日子,带给梅无尽的欢乐。就这样互相鼓励着,三年的初中生活一晃而过。

梅顺利升入县重点高中,男孩也考入了一所当时比较吃香的中专学校,上完可以分配工作。

男孩去上学的那天,梅特意请了假,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跟着男孩和他的爸爸坐上了同一列班车。

然后她们携手游览了对她们来说是大城市的风景,吃了当地出名的小吃,甚至还平生第一次看了场电影。

梅时常感到遗憾,当时为什么不知道留张合影呢!

日子一天天继续。梅却收不到男孩的来信了。到底怎么了?梅有些生气,索性也耍起了小脾气。

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举国欢庆。

在这一天,梅收到了一封来信,不是男孩的,却带来了关于男孩的消息。原来她的男孩,早已经不在了。是一场车祸,带走了他。

男孩走了,同时也带走了梅生活中的色彩,可怜的梅,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又是一年槐花飘香的季节,梅再一次来到这里。当年,男孩的照片就是在这里拍的。

梅摘下麦田里的一株蒲公英,轻轻一吹,小伞一样随风飘去。麦田还是当年那片麦田,却再也找不到男孩的影子。

留给梅的只有那张泛黄的照片,还有当年彼此喜欢的汪国真的诗句:

无论花丛还是蒺藜

过去的了

总让人染上莫名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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