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看了一部电影,名字就叫做《无名之辈》,如其名,电影的演员不是一线明星,没什么话题,宣传也不多。后来,平静上映,轰然炸开。
很多人开始推荐它,我就是在刷网页的时候看到一篇关于它的影评,文中甚至称它是《药神》之后的最大国产片黑马。恰好中午时又有一位老朋友和我说起这部电影,问我知不知道,说她打算去看。这样的意外和巧合对我来说叫做缘分,我喜欢缘分这个词,我对这部电影的兴趣突然浓厚起来。
我满怀期待地买了票,后来沉默着走出了影院。那是晚上,有点冷,我缩着头,不记得天上有没有月亮。我给朋友发了很多条很长的语音,说那首苍凉动人的方言歌曲,说每个角色的有血有肉,说那些印象深刻的场景和画面。但我知道,那都不是我最想表达的,我觉得心里有些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我只好写点什么。朋友看完电影后提到一个词,笑中带泪。差不多是这部电影带给人的感受,但于我而言,又有所差别。我没有哭,大约我是个冷漠的人,长大了就不怎么哭了。我甚至笑不出来,一开始还会为“悍匪”和“毒舌女”的情节大笑,随着故事的发展和深入,我最大的感受就是笑不出来,一场大戏,那么多丑角,我却一点都不想笑。
眼镜胡广生说:“老子要是犯法,你抓老子啊,你关老子,你枪毙老子,老子认账啊。你为啥子,为啥子要恶搞老子啊,要侮辱老子,为啥子要耍老子?”我不想笑。
大头李海根说:“老子不叫大头,老子叫李海根!……老子不把你当兄弟,老子会偷我太爷的枪;老子不把你当兄弟,老子会陪你打劫;老子不把你当兄弟,会帮你吹这么多年的牛皮。”我不想笑。
跑路的老板高明说:“刘五在给我开追悼会,我是主角,我必须回去。老子自从爱上你,我儿子就没得爹了。”我不想笑。
按摩女肇红霞说:“他说他配不上我,以为我嫌他不会搞钱,他晓得啥子嘛,就是说憨话。”我不想笑。
残废毒舌女马嘉旗说:“你叫胡广生,我叫马嘉旗。天要黑了,你把煤气打开就走嘛。抱一下。”我不想笑。
落魄保安马先勇说:“我跟你说,我现在可以当协警了吗?”我不想笑。
我是个对文字极其敏感的人,所以光是这些台词就足以使我心生恻隐,使我情不自禁,遑论它们在这样看似荒诞的剧情里所爆发出的力量实在巨大。人们对这部电影的标签是喜剧片,我尝了,喜剧糖衣下的内核是如此辛辣苦涩,却又余味悠长。
我本以为它的结局多少还是个喜剧该有的结局,但当胡广生在烟花盛放的时候不小心扣响扳机的时候,我发现我错了,无名之辈是没有大团圆结局的。真巧,此时此刻,我听见窗外传来烟花在空中炸开的声音,烟花之下,多少悲欢,芸芸众生,谁不无名。
这部电影是小人物的电影,他们都是无名之辈,但他们都有自己的大名,他们都是主角,他们都想做点什么,他们都做得不那么好,这是不是就是我们的样子?城市那么大,我们那么小。
我忽然想到了,堵在心里说不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是无力感,小人物的无力感。你有没有那么一个时刻,面对自己或他人的种种意外或苦难,你心头波澜壮阔却又束手束脚无能为力。随着年龄增长,我们不得不开始独自面对世界,面对生活,而世界不因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生活不因个人的好恶而停步。
朋友的父亲去世的时候,我震惊,我着急,我为朋友担心,我心头百转千回,但我最终只说了两个字,节哀。我什么也做不了。
外公去世的时候,我很悲伤,我后悔我为什么没能看到他最后一眼,我后悔为什么没能让他看到我毕业工作以及结婚生子。我第一次花了几天的时间来写一篇文章,来悼念我的外公。那篇文章是如此的情真意切,但那丝毫没有减轻我的遗憾,子欲养而亲不待,我第一次体会到那句话里的沉重。
而世间除了死别,还有生离,还有种种想得到想不到的意外与心酸。在你的心上人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的时候,在你明知父母已老自己却还没本事成为父母的依靠的时候,在你喝得满脸通红却还一言不发的时候。面对生活,很多时候我们不想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能,这是小人物的悲哀。
生活开了个玩笑,我们能怎么办?用胡广生的话说,为啥子要耍老子。
电影的结局,满天烟火。
愿光彩归于你,愿声响归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