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疫情将我们锁在家中,原本拥挤的地铁站此时变得空空荡荡的,全无人气。偶有人烟穿流,那摩擦光滑地面的脚步声却显得更为凄厉,像夜风划过无人的旷野,割破草叶的簌簌声响,提醒着我们今昔确实不同于往日。
原本快速运转的轨道、安检机、闸口......变得笨拙呆滞。那些精确的、代表城市现代化的器具们统统进入失语状态,和我们一样惶惑着当下的局面。
但也正因如此,我们变得更加想念之前闹热的生活,发现那些噪杂、拥挤、平凡的日常是多么难能可贵。
地铁站就像一座城市的“地下室”,拥有着不同于地面世界的另一种时间。而地铁线就像纤细繁复的血管,运输着身为城市血液的我们。它是映射城市冷漠底色的多面镜,不论靠得多近,人和人之间永远保持着无法越界的距离。
这些脸在人潮中明灭
朵朵花瓣落在
湿润的
黑粗树枝上
陈彧慜 译
《在一个地铁车站》,埃兹拉·庞德[美]
但也有着诗人所说的有别于家庭的、奇异的温暖。它是一座城市里少有的,跨越阶级、身份和观念的公共场所。
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那团黑暗而来,“在站台将自己装上去,等待下一个吞吐。”不论你是何种心情,但在那时,你们身处于同一节车厢、同一种黑暗里。“车厢里,我让那些小团的黑暗,聚拢在一起,融汇,渗透,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温暖。”
这就如同现在的形势,天涯海角的我们因为疫情成为战友,陌生的人们拥有了共同的方向,在黑暗里互相取暖,等待到站的铃声响起。
它既是坚硬的钢筋水泥,却也暗藏着许多光亮。那些拐角里的歌者、墙面上残留的涂鸦......就像荒地上扭长出来的野花,牵起我们内心深处渴望打破壁垒的欲望。
音乐的通宵达旦的力量
支撑着那群幽暗的躯体
他们聚合又离散
却始终在那条街上
《街头音乐》,吕德安
就像我们渴望着再次涌入地铁,“奔向隧道下面的自由”,埋入忙碌的日常生活中,空寂的地铁也在仰头等待,地面上的光随着人潮流进来。
等到疫情过去,经历这一切之后的我们再次在地铁的人海重逢时,一切将恍若从前,但又绝然不同了。
到那时,劫后余生的我们,不妨在地铁站给陌生的彼此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