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中再遇
小学毕业之前,我就像一颗落进池塘的雨滴,与新集体磨合的天衣无缝。唯一让我不忍直视的,依旧是糟糕的数学成绩。那个年代还有珠算,每次珠算课,盯着算盘上那几个木头珠子,我都一头雾水。所以,我就是会被老师“额外照顾”的困难户。班主任刚好是数学老师,她住校,中午放学时,我们几个重度“数盲症”患者,就会被留下来。
她洗菜,我们就站在水池旁“噼里啪啦”打算盘;
她叮叮当当切菜,我们就站在案板旁“噼里啪啦”打算盘;
她炒菜,我们就站在灶台旁“噼里啪啦”打算盘;
她们一家三口吃饭,我们就站在饭桌旁“噼里啪啦”地打算盘。班主任的小千金疑惑地问:“妈妈,他们在干嘛?为什么不吃饭?”
“他们还没资格吃呢。”班主任说道。
吃完饭,班主任刷锅洗碗,我们就站在水池旁“噼里啪啦”地打算盘。
直到一个个过了关回家了,就只剩下我自己,班主任最后看我实在可怜,无奈地说一句:“行啦,你也回去吃饭吧。”其实,她是要睡午觉了。
借着数学课这颗巨大的“脚镣球”,我顺利考上了——传说中的“镇中”!
父母非常失望,不过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只是他们还不忘提醒我:“即使在镇中,也不能放松学习,只要努力,依旧能创造奇迹。”
我谨记于心,所以,除了语文,我还爱上了历史、地理、生物等课程。除此以外,我还发现了新大陆,就是篮球,这玩意儿我在小学可没见过,没想到这么好玩儿。所以,课间都沉迷于此。
那天,我一个人在练习投篮,突然,另一颗篮球掉进了篮筐,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居然是丁大飞。他抱着肩膀,站在我身后,脸上是得意的坏笑,就像之前那样。
对呀,他比我提前一年毕业,我竟然把他彻底忘了。不过,他也不偏科,门门成绩都很惊艳,为什么会沦落于此呢?
我跑过去,先给他胸脯砸了一拳。
“你怎么也在镇中呢?”我惊讶地问他。
“等你呗。”他眼珠转了一下,露出那标志性狡黠地笑。
随后,我们一边叙着旧,一边投篮,每每聊到当年那些趣事,俩人照样开怀大笑。
他总体变化不大,起码比最后一次在“据点”聊天那次正常多了。但是,眉宇之间,还是能看到有些许的小凝重。
他打篮球的风格也跟他的性格一样:动作诡谲,神出鬼没,就像鼓上蚤时迁。他还多了一句口头禅:“又不拿活”,意思是“又不专业”,嘲笑我的篮球没有他打得好。
没多久,上课铃响了,我们各自回了自己的班级。
回教室的路上,我还在想,难道我们之间又能继续从前?
但是,不争的事实是,他永远是我的学长,我永远是他的学弟,这个已经板上钉钉了,无法更改,随之而来的残酷事实,是我们之间那种默契的彻底消失。
我们都欣然接受了这一切,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各得其乐。
后来,偶尔见面,打声招呼,再后来就是点头之交。
偏科的厄运如影随形,在本就全县中学垫底的镇中里,我又被分流到了“丙班”,所谓“丙班”,就是一帮被彻底淘汰的学渣组成的班级。重度阅读障碍症患者和重度多动症患者是本班的主体,每天的课程以“自习”为主,你能看到女生们在互相给对方化妆,或者彼此分享钓凯子的技术要领;男生们要么在“砸金花”,要么在用石头剪刀布的形式来赢脑瓜崩;有的家伙在教室后面探讨巴西柔术里的地面缠斗技巧;当然,学生嘛,还是要以读书为主,比如,有的女生就被雪米莉、岑凯伦和琼瑶阿姨搞得潸然泪下;而有的男生则安静地沉浸在“金古黄梁温柳卧,陈司萧凉云诸葛”的武侠世界里欲罢不能;
而更多的人,则陶醉在自己梦乡里……
为了震慑我们这帮“重刑犯”,校长亲自上阵当我们的班主任。
本来,我还准备再努努力,冲刺一下,看看自己在初中能不能创造出奇迹。可自打沦落到“丙班”之后,我就彻底破罐子破摔了,将自己像野马一样放逐山野荒原。
我将青春期过剩的精力都挥洒在篮球场上,与一众狐朋狗友在编段子中打发时间,靠替校霸写情书寻求庇护,在苦涩的暗恋中释放自己的荷尔蒙……
这中间,我总认为会经常在篮球场上遇到丁大飞。有时候,老远能看到他打篮球的身影,可是等我走到篮球场,他已经跟同学们离开了。或者,我离开时,远远看到他跟同学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慢慢我悟到了:其实这种情景,才是常态。
有一天,我拍着篮球去往篮球场,发现正有一个班在那里拍毕业照,我一眼就看到了丁大飞,他也看到了我,我们远远对视了一下,然后都移开了目光。
随后,再也没在初中校园里见过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