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二,日子说话儿就到。太学的先生准了假,许忆宁下午放了学可以回家。先生年轻,便也顽皮,逗他说如果今日上课不好好念书,就罚他在宫里面壁习字。这孩子心实,真就老老实实从早上起来开始心无旁鹜、目不斜视,跟着先生摇头晃脑背书,又一笔一划写字。好容易挨到日头将落了,先生放了学,招招手叫他过去,从匣子里拿出一枝宣州紫毫递给他,“忆宁又大一岁,可要知光阴宝贵,好好念书。”
小家伙恭恭敬敬给先生鞠了三个躬,方才蹦着跳着往宫门那边去了。
苏泰早在宫门外等着了,看时辰差不多,才亮了腰牌进去,牵着虎子出来。
“虎子大了,以后都自己走,不让爹娘和你额娘抱了,好不好?”
正是天天盼着长大的年纪,他自然笑咪咪点头应了,把他爹的手抓得更紧。
宫里嬷嬷早上给他换了一身万字不到头纹样的湖蓝缎子衣裤,说是婉贵妃赏下的,倒是颇为合身,衬得一张小脸白里透红,分外好看。
自然车上一路嘴也没停,不住地问爹娘给他准备什么礼物了,晚上有什么好吃的,舅爷爷还拿不拿胡子扎他了,等等等等。待得回府,那边早就热闹起来,等着小寿星回家呢。
忆宁被喜子抱下车,一路跑到祐龄跟前,规规矩矩给他额娘请了安,才问他娘好些了没,急着要去屋里见娘。
“傻孩子,你瞧那边是谁呢?”祐龄指指亭子里坐着的如锦。其实也已过了三个月,如锦说自己没事,苏泰和祐龄却都不放心。她原也要出门来迎,两下里争来推去,才说在亭子里坐着等便是了,外头风凉。
如锦拗不过他们,还又多添了件绸子斗篷,无奈又急切地想见着自己的心肝宝贝。这会儿见虎子进了门,早站了起来,敞开双肩等着他扑向自己。
虎子也知事了,并不敢扑,过来牵了他娘的手往正厅去,小嘴也是甜着,念念叨叨一会儿说怎么怎么想娘了,一会儿说见着同学的额娘可都没自己亲娘好看,一会儿说先生教他们背“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先生说孩儿生日便是母亲受难之日,娘你生孩儿辛苦了,孩儿一辈子听娘话,对娘好……哎呦喂,别说如锦这当娘的,就是底下奴才们也听得眼热心烫,恨不能将他揉在自己怀里亲两口。
如锦看着这能说能跳的贴心孩子,不由想起自己生他那会儿的艰难,微微笑道:“娘那会儿啊,真的以为活不了了,还把你托给了你杏儿姨,求她养你成人。你看,如今你都这般大了,你杏儿姨的一对双生弟弟也快一岁了。”
“那……”虎子有点胆怯,有点犹豫,看着如锦已经有些显形的小腹,“那娘肚子里的弟弟妹妹出生的时候,娘不是又要遭罪了?”
便被他娘搂紧,柔声道:“娘啊,为了你们,可是一点也不怕遭罪,不怕吃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