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家老院 · 第六章 离乡不舍

因为发生了这一场争论,爷爷意识到家里的教育不行,就和爸爸妈妈商量,让他们把我和哥哥接出去上学。

爷爷说放在家里,怕孩子们会被耽搁。爸妈犹豫了许久,他们当时在外地也很困难,可以说是居无定所。但为了我们两兄弟的教育,爸妈最终确定,要稳定下来,于是从江门棠下镇搬到了杜阮镇,在一个工业区里盘下了一家门面,开了饭馆。

地方稳定下来后,爸就要回来接我们了。当得知这个消息,我们俩兄弟陷入了狂喜之中,毕竟能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是我们一直都向往的生活,并且对于广东,对于外面的世界,没有一个孩子是不向往的。

我们也不例外,虽然我之前去过,但那时还小,根本就不懂得什么。

可是当得知自己没有几天就要离开家去遥远的南方,我在高兴之余,又很不舍。虽然能离开这儿,去到爸妈的身边,是值得高兴。可要离开爷爷,离开老院子,离开这么多的玩伴,又让我深深地不舍。

这种情感不仅我有,哥也有,小伙伴们也很不舍我们哥俩。于是在不知谁的提议下,我们各自把当时觉得宝贵的东西拿了出来,不是互相赠送,而是一起选择了埋下。等待将来人齐了,再一起取出。

那是一个下午,太阳正在落山,爸爸已经回来了,并且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要走。所以这个黄昏,成了我们在家最后一次狂欢,也将成为我记忆中有关于童年在老院子里最后的回忆。

我记得大家在玩耍中,突然就不说话了,因为往常这个点就是各回各家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这次分别,可能以后再见面就难了,所以显得很伤感。

我格外的难过,想起以前跟着几位哥哥的身边,去堰塘钓鱼,去竹林烧烤,比赛爬竹、爬树,当然也不都是好的回忆。比如跟着哥哥他们去爬草树还玩火,导致晚上尿床,被爷爷说中了。至今我都不明白,为什么玩火的小孩会尿床,为什么哥哥他们是主谋,反而没有尿床呢?

也许只是心理作用,他们习以为常故而无事;我提心吊胆,一直想着玩火会尿床,结果真的尿床了。

在我胡思乱想中,终于有人提出到了分别的时候,我们要做一件有意义的事。要把各自最宝贵的物品拿出来,大家一起找一个地方埋下,等待我们两兄弟回来,再一起挖出来。

当时除了我和哥哥,还有三爷爷家的堂哥、堂姐,六爷爷家的堂哥、堂弟,雷家的孙女,黄家的大孙女。我们八人,年龄相差无几,在面临分别时,大家格外珍惜这段友谊。

于是各自回家去,将珍贵物取来。当我们再会合时,已经不是八人了,除了多了许多形形色色的小物品,还多了两个小孩。本来里面就我和堂弟最小,现在多了两个更小的孩子,他们是黄家姐姐带来的弟弟妹妹,看着他俩,我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

沉默是此时的旋律,连黄家的那两个小姐弟,也乖乖的不说话。我也受此影响,在这压抑又悲伤的氛围中难过着,有一刻我就冲动得想要跑回家去和爸爸说,跟爷爷讲,我不去广东了,我要留在家里。

可是我不敢,我不敢面对张老师,不敢面对没有哥哥在身边的生活,同时也不敢去面对爸爸还有爷爷。毕竟能做决定的不是我,我又怎么可能改变爸爸和爷爷的决定呢?

在一片沉默中,我们找好了地方,就在黄家旁边,一条通往坟山的路上。我们将一块大石板搬起,惊动了里面许多生物,它们四散而逃,其中就有我们以前珍若瑰宝的蚯蚓,可是此刻我们都视而不见,任由它们离去。

不一会儿,小昆虫们都走得干干净净,就像即将离开的我们一样,带有无限可能,带有无限希望,同时也带着诸多牵挂,离开自己的家乡去远方生活。

待虫子走得干净了,我们就用从黄家拿来的小锄头,开始了神圣的埋物仪式。我们先拿几个人轮流挖坑,连我也挖了两锄头,等坑挖得足够埋下所以物品时,便停止了工作。

接着是找来一个袋子,将所有物品装入,免得腐烂。这时再用几块砖石砌好四周和底部,然后将装有物品的袋子平放进坑里。为了防止有人发现并取走,我们还用一块铁皮盖住,然后再铺上一层土,夯实后才将石板还原。

埋物仪式结束后,我们久久不愿离去,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要是以前,院子里早传来了叫喊声,准是换各家孩子回去吃饭,但今天大家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并没有催促自家孩子回去,好像是知晓我们明早要走,故意留给孩子们这段告别时间一样。

天已经黑了,虽然我们都万分不舍,可还是得分别。我想着将来一定会有一天我们会再相见,那时取出这些物品,一定会很有意义的。那时可以读到大家写下的话,可以嘲笑某某某当时哭鼻子了。

回到家,灯光是暗淡的,院子里爸爸还在和几个兄弟聊天,爷爷也坐在门槛前,搭着话。奶奶正在厨房下面,我和哥哥又被即将开始的电视剧转移了注意力。

此时的我担心的已经成了,南下的几天里,看不成电视了怎么办?正在播放的电视剧里谁谁谁的命运会怎么样,哎呀!去了广东,是不是就看不了家里的电视了……

当然这些胡思乱想在我提出来后,一一被爸爸解答了,他一再宽慰我,电视在哪看的都一样,而且在那里安了闭路器,能看更多台,画面更清晰。

爸爸的言语打消了我的担忧,我又憧憬起南下之后的生活。

晚上就在我的各种心思中过去了,当我被爷爷叫醒时,我知道离去已经在倒计时了。我们在大人地忙碌中不知所措,再也没有时间去和小伙伴告别。

一步步按照爸爸的指命行动中,叫的车来了,我和哥哥跟着爸爸上了车,正当我想再看爷爷一眼时,爷爷也打开车门坐在了我身边。

我一时惊喜,莫非爸爸改了主意,要将爷爷也接过去?但是为什么不将奶奶也接走呢?难道是因为家里喂着有鸡、鸭和猪的缘故?

爷爷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他摸着我的头说道:“我去街上买些东西,顺便送你们一程。”

爷爷的陪伴让我心安了不少,毕竟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一点不安,而我尤其重,因为我总喜欢胡思乱想。

到了街上,我们坐上了开往重庆的汽车,爷爷还在车外,一再嘱咐道:“到了广东,一定要听爸爸妈妈的话,不然等你们回来,看我不打烂你们的屁股。”

我们都点头表示一定会听爸爸妈妈的话。车开了,看着爷爷的身影逐渐远去,我不禁哭出声来。

“爷爷,爷爷,我不去广东了,我要留下来陪你,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别让我走好吗?”

但是车已经启动,我的哭诉只能是一次发泄,并不能改变分毫。也许是哭累了,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当踏上重庆地界,我又被各种各样的新鲜事物吸引着,爸爸说广东比重庆更大更好,这让我对广东更有兴趣了。

同时又想到再也不用去面对张老师,可以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生活,这顿时让我高兴起来。

此时的我绝对想不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我还是摆脱不了学习的折磨。以至于我一度被学校拒之门外,差点就不能借读。甚至爸妈都在考虑要不要等假期过了,把我们两兄弟再送回来。

好在事有转机,我最终还是得以借读只是降了年级。在广东读书的六年多里,我时刻都想回家去,但是爸妈并不同意。可在最后一年里,我上初一时,哥已经在上初三了,因为考虑到在这边上高中,又不能异地高考,到时候折校很麻烦,所以爸妈就有了送我们两兄弟会老家读书的念头。

我虽然知道,但是并不觉得一定就能实现,而此时我已经转变了观念,几年过去了,我已经不想回家,想多在广东待几年。但没想到,在哥哥中考前一个月,我们还是回去了。

当踏上时隔六年的土地,我感到是那么陌生,一切已经大变样,路早已经铺上了水泥,并且改道走最偏最远的道。院子的小孩,除了雷家和黄家,其他的都被父母接出去上学了。

哥一个月后考上了县里的高中,一月就回来住两天,而我还要读两年初中,一直在院子里生活,所以尤其感到孤独。

原来一旦离去,即便再回来,也回不到从前了,时隔多年,我根据回忆写下这篇小说,也算是给自己的童年一个交代。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很难抽出时间来写,只能匆匆结束,至于还要不要接着往后写,就看以后有没有这个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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