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是超越存在的,会像飞鸟般展翅到未知的领域。在那里,就算是美也会穿着破旧的衣服下摆,羞答答的破碎不堪。
一直等着毕赣的电影《路边野餐》上映,排片量极少,一天两场,上午的电影院像是被中年妇女抛弃的烂菜市场。还好,凯里和镇远这两个及其清晰的地方,完全将电影院收纳其中。
[时间]
电影应该是关于一个时间的故事,至于是马尔克斯的时间轮回还是博尔赫斯错乱分岔的花园,暂且都不太重要了。跟着那个遥远贵州小镇,小镇里无疑是长满了回忆的青苔。美所散发的出来的毒素,总是使人两腿发软,即使流泪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
凯里的小镇住着医生和生病的人,“我们治好了病,人只要活着,就会生病,不然不就成了死人了吗”。夹杂着清晨的潮湿和松林山峰头的隐匿,孩子的哭声, 诊所老医生的一张照片、一盘磁带还有一件花衬衫,在冒着热腾腾的暖气水壶里浮现在记忆的时空线,“野人”是会吃掉你的,他分得清人的正面背面,会在背后突然的抱住你。所以你要给自己的手肘上绑着两条木棍,挠他的痒痒,这样它就会松手了。老陈穿着自己的花衬衫,在破碎的小镇上唱着《小茉莉》,之后将袋子里的[告别]磁带送给了在洗发店为他洗头发的女人,“你不是喜欢唱歌吗,送给你”;旁边作为背景的卫卫把手里扎好的风轮玩具给了洋洋,之后各奔东西。四十分钟的长镜头也戛然而止,许多夜晚重叠,悄然形成黑暗。
——“山,是山的影子,狗,懒得进化。夏天,人的酶很固执,灵魂的酶像荷花”
老陈坐在一辆常常的火车上,把时间也从这里连接,分裂开了。置换在一个梦境中,梦里的黑暗逐渐隐,背景音乐里的光辉也不见了。
“在监狱里,他给他写信,说想看看大海”老陈对着理发店的老板娘说
“我也想看看大海,那里有海豚吗”
老陈让她把灯关了,掏出手电筒,把她带着戒指的手放在手电筒上,说:看,这就是看海豚时候的样子......
[诗]
毕赣的诗除了一些小心思,算不上好诗。但当这些诗是从浓郁的南方小镇由一位穿越时间的送信人夹杂着方言念出来时,这诗也就变成了独一无二。诗是片段性的,但是电影中的诗意将其无缝连成了一个个长篇的故事,在脑中不断的徘徊。电影中的诗意并没有沦为虚无或者苍白的点缀,反而随着故事的推进,哦不,或者是没有故事,只有诗意。
“我以前有个朋友,他和他老婆是在舞厅认识的, 后来他们结婚,结在一个小房子里面,小房子边边有一个瀑布,瀑布声音很大。他们在家只跳舞,不讲话,因为讲话也听不到。”
很久很久之前,朋友告诉我,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告诉她,他只想在自己十几平米的房子里,养只猫,照料一下阳台上已经快要死了的植物,每日朝九晚五工作,然后散步,回到住处,和自己的爱人做爱,任何场地都可以。之后呢,之后谁管它。
[儿歌]
“你会唱流行歌曲吗,我不会,我只会唱儿歌”。
在我只会唱儿歌的时候,家里的电视也像电影中那样,电视只能搜索到一两个频道,每天都是广告,就连广告采访也是方言居多。每天放学后,就和小伙伴约好,今天你家看动画片,明天你家看节目,或者在夏天来了,蝉鸣咬耳朵叫不停,在小孩子永远不会睡午觉的午后,带着石子,塑料袋,我家投马蜂窝,最后,1个月马蜂窝砸碎了,里面的马蜂和幼锋发了疯似的侵蚀着我们的,大家一窝蜂散开,我家的屋子里全部是我们恶作剧扔的石子,妈妈一边拿着扫帚说我吃里扒外,一边拿着小刀在我们院子里面的梧桐树上划开一个个小洞,流出来的汁液就成了我们的解药。或者,和伙伴们约好,周五下午我家偷早熟的枣,全部摇下来,一个人爬到树上面使劲摇,下面的人拿衣服接,不准外人知道这个秘密,也不能让大人发现,留一个人放哨,一个人断后。所有的怀念都深藏在相似的日子里,但这热情是密封起来的,得不到宣泄,也无暇顾及埋藏的热忱。
大都像这些一样,人的美都是跟跟无知和迷惘相交织的吧,凡美的东西,都不可言说。即已经知道还要保持美,是万万做不到的。无论是老医生的梦,还是老陈布满皱纹和沟壑的脸,或是洋洋嘴里絮絮叨叨的导游词,卫卫永远熄火的摩托车,理发店老板娘无声的眼泪,还是那个长满了翠绿马上重生的破旧瓦房,依旧如此。在40多分钟的长镜头里面,我们随着错综复杂的晦涩,像回到被误解照相术的年代,在某个谷底像手一样摊开,瞧了瞧,开始在后视镜里,审视着一切的巧合。
几日前,无意间写过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我倒觉得跟这部电影的意蕴像极:
/时间在我这里发出深蓝的喘息
扫描仪侦查出所有的无辜
墙外的螺丝钉该歇息了
这跟平日里想比
并没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