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一江
苒儿这几日来,吃得香睡得足,精神已是大好。只一件事,始终让她记挂在心上,那就是,瞅个机会,逃出去,回到草屋!
苒儿虽四处留心,可也奇怪,要说这大院平日里拢共就只有四个人,王妈妈和香儿自然是吃喝拉撒睡,终日不离自己左右,既便偶尔有她两个不在身边的空当,那看门的老丁头,也准能在这种时候补了缺,恰当地出现在不远不近处,苒儿从来就没有过独处的机会。
这日,苒儿饭毕,闲来无事,便蹲在花台旁边,看那日渐枯萎的昨日鲜妍,心中不禁也生出些许莫名忧伤。
苒儿看花多时,瞅见王妈妈只顾着在屋里忙活,香儿贪玩,一时不知去了哪里,老丁头也没了踪影,此刻院中,就只剩了自己一人。苒儿不由心生一念,便装着在院中闲步,东瞅瞅西看看,慢慢向那院门附近移动。
就快到院门边了,隔着门缝,都能瞧见院外的街巷了,苒儿能听到,自己的心,咚咚咚跳得厉害!
离那院门越来越近了,分明就只有五六步远了,但却仿佛倒有千万里遥!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那门闩也仿佛触手可及了,再走一步,两步,三步……
再迈出两小步,拉开门,逃出去,那草屋虽然遥远,自由却近在咫尺!心在狂跳,不住地狂跳——王妈妈,香儿,有缘再见了,你们都是好人,兄长,大娘,苒儿回来了——还差两步了,兄长,大娘——心儿在狂跳……
四步,五步,六……
“姑娘,这儿没日头,太潮,您往日头多处歇着,身子暖和些!”
就这么一句话,唬得苒儿那颗正在狂跳着的心,差点儿就踢破胸腔,冲出了体外,自己那魂儿魄儿,十分之中差不多倒有九分九厘九,被这一句话,给惊得出了窍!
老丁头,不知何时,竟然笑吟吟地垂手站在自己身旁不远处,低着头,万分恭敬。
他虽是低着头,弯着腰,十分谦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声音并不高,但在苒儿听来,不啻一声惊雷,霹雳般在耳旁炸响!
苒儿浑身一震,瞬间脸色变了煞白,手脚冰凉,四肢僵直,呆呆地杵在那里,步子已然迈不动了。
香儿跑过来了,王妈妈也从屋里出来,还有老丁头,三个人不远不近,把个苒儿,围在了当中。
王妈妈走过来,拉起苒儿的手,望着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和那一双失了神的眼睛,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香儿跑过来,拉起苒儿另一只手,两人扶着苒儿,慢慢回到了屋里。
一整天,苒儿再没说过一句话,呆呆地坐在那儿,木头桩子一样,出着神。
晚上,香儿服侍苒儿睡下后,自己也去睡了。王妈妈走过来,静静地立在床边,默默地看着装睡的苒儿好一会儿,轻轻叹一口气,摇摇头,转身要走。
苒儿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地来抱着王妈妈的腿,扑通一声跪下,泪水似断线珍惜,扑簌簌地掉个不停。
王妈妈把苒儿拉起来,扶着她坐在床上,摸摸她头发,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儿,示意她别出声,却把她慢慢放倒,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小声地说:“不早了,睡觉!”
苒儿的精神,自从在院中受了惊吓,一连几日来,如傻似呆般,本已渐渐好转了的状况,却比原来又不如,每日就是呆坐那儿一声不语,三餐也比前段日子少了许多,王妈妈和香儿瞧了,忧虑更胜往日。
这日,老丁头从街上回来,抱了几幅画轴字幅,交给王妈妈,说是老爷吩咐了,这屋里装饰,太过清素,且缺些书香味道,令他买些字画来,各处挂了,此外也须添些书匣经册瓷器之类。此是字画,先挂了,书册瓷器不几日便可运来。
于是王妈妈喊来香儿,将这几幅字画,各处悬挂,忙了半日。
苒儿趁今日天气晴好,一直呆在院中晒那暖阳。她一会儿仰头看那枝上黄叶,一会儿寻那天上飞鸟,闭上眼睛不由又想起了草屋时光,再看看如今自已,行动坐卧如蹲大牢一般,时刻有人盯着,几个月了,何时才能逃出这牢笼,像那天上鸟儿那般自由自在!
她曾问过王妈妈,这宅院主人是谁,想知道是谁把自己绑了关在这儿,王妈妈只是摇摇头告诉她,吃好睡好,把身子养好,暂时没人会把你怎么样,至于其它人与事,不该问的,别问!
苒儿只在心中暗暗发誓,一旦有机会,她一定要逃出去,她也不是没被人看管过,还被绑着,后来不也成功逃脱了吗!这个地方虽好,王妈妈香儿对自己也好,可这儿不属于自己,她一点也不留恋这儿,她只想回到草屋!
倏忽一天过去了,吃了晚饭,苒儿百无聊赖地在桌前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困了,便和衣躺了,但一躺下,却睡意全无,大睁着两眼,瞧着屋顶发呆。
她目光呆滞,散乱游离于屋顶,窗棂子,纱帘,字画,几案,灯烛,花草,香熏,在每件东西上一扫而过。这些东西,比起草屋的简陋和温情,显得那么张扬,那么冰冷,她一刻也不能再呆在这儿了!兄长,一定在满世界找寻自己,大娘,此刻一定孤零零地守在油灯下,等着盼着自己回去!
苒儿一骨碌爬起来,隔着门缝,观察院子里的动静,只见老丁头,一手执灯笼,一手正在插上门闩,显然是要吹灯睡觉。
苒儿便坐在床沿上等。她豁出去了,到了后半夜,人都睡了,她悄没声响拉开门闩就往出跑,哪怕被抓住,被绑了,也强似呆在这里活受罪!
王妈妈来过一次,嘱咐几句后去睡了,香儿也早就发出了鼾声。苒儿无聊之际,一会躺下,一会起来,不住观察院子里的动静,然后就是不安地满屋乱转,看看这儿,摸摸那儿,只等着后半夜了。
猛然,今儿墙上新挂上的那一幅字,吸引了苒儿的目光。这一幅字,上面大概有几十个小字,其中有一个字,在每一行里都有好几个,这个字,苒儿认识,是秀才兄长教过她的,她写过无数次,是个“水”字!
苒儿不仅认识上面这个水字,这个水字的一笔一画,神情体态,手法力道,浑似出自兄长之手!
苒儿身子一震,立即寻找其余各字,逐个辩认,终于又让她找到了一个“中”字,在别的几幅字画上,她又找到了一个“长”字,这两个字,也是兄长教过自己的,也曾写过无数遍,也似出自兄长之手!
苒儿想起来,老丁头说过,这些字画,是在街面上买来的,兄长的字,怎么会出现在街面上?难道,兄长来了?难道,兄长就在街上的哪个地方,焦急地等着,四处找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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