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农历腊月二十四,按照村里风俗,这天要备好吃好喝的送灶王爷上天,也是讲究,甚至给灶王爷的马都备了吃的——嫩绿嫩绿的小麦。送神这天按照惯例要煎盘面饼,前一天晚上母上就吩咐我要是她回来晚了我们就得上。早上起床一看,小麦上架了,茶水摆着,面粉连着袋子也摆上了,天真的我还以为今年拜神又出新风尚了。然而我想多了。
中午时分奶奶回来了,她说煤气炉施展不开要烧柴;又和我强调不能用猪油,要用豆油。拜神业务我不熟练,这是奶奶的主场,再者我十分了解奶奶需要感受到自己还是“有用的”这种微妙的心理,非常乖巧地倒好了油伺候着。我边烧火边关注着灶上的情况,虽然特意倒了很多油,但我知道她该舍不得用还是舍不得的,果然。该出手时就出手,果不其然,奶奶一看我放油就开始说我,但我早有心理准备,笑嘻嘻地应付两句,继续“我行我素”。我十分清楚要被她说的,这对我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我不能看着东西烧焦,因为母上回来看到了必定得念叨。奶奶边干活边又说起我妈,说她中午吃完了饭也不下来拜神,我赶紧打圆场:估计都要等喂完鲍鱼才能走呢。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灶王爷的“干粮”就好了。
奶奶是慢工出细活(看来我的佛系是家族遗传了),我妈则完全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画风,她一定会一股脑儿下锅快速解决战斗。而对于我来说,她们高兴如何就如何,这些都不算事儿,可以说根本不值一提。然后我想起了多年以前我们曾经为了一件小事吵得不可开交。当时我在村小上学,已经可以独立煮粥了,导火索是我往正在煮的粥里加了冷水。说来也奇怪,打小我就特别反感重男轻女的风俗,甚至可以说是旗帜鲜明地反对。年纪小不懂事,加上我对奶奶特别疼爱孙子的行为很是恼火,那时两人的关系不是十分融洽,奶奶严厉的指责在我听来尤为刺耳,我也火大了,最终两人大吵了一架。
这些年我长大了,奶奶也长大了,她不再那么重男轻女,我也不再年轻气盛,很多时候她更愿意和我说话,因为我会听她说,更不会居高临下地告诉她你八十好几了别逞能。她爱说典故,我就听着,老人家常用脑才不会那么快退化,我总觉得人老了喜欢有人听自己说说话,对老人家来说可能比补品更管用。那天早上我们俩一起吃早饭,聊着聊着她说诏安人和我们对桌的称呼不同,我给她解释潮汕话保留了很多古汉语,古时候“床”对应桌子,李白的“床前明月光”这里的床应该是桌子,潮汕话应该是保留了这种称呼。(多么其乐融融的早餐啊,哈哈哈)
经过这些年的观察和思考,我发现奶奶和我妈的“念叨”似乎是种习惯。。我的策略就是“不争”,然后在她们向我吐槽彼此时为对方说好话,当我妈向我抱怨别人家的奶奶如何如何好,我就说奶奶身体健康给我们省了好多心;当奶奶背后吐槽我妈过于节俭,我就说没事想吃什么我们自己去买。当然,我妈怼我也是经常的,那还能怎样,你想说就让你说呗,谁让你是我妈……
语言暴力常常被我们忽略,但我觉得这种暴力实际上造成的伤害更甚,因为这是无形的刀子,我们常常捅了人而不自觉。一家人过日子,喜欢批判的风气我反正看不出有什么建设性作用,就算是亲缘关系,谁能被你变着花样的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心里还很得劲儿?批判张口就来谁不会呢,再者说很多时候人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啊,人家是知道的,但你非得说上那么一嘴心里才痛快。我总觉得互相说冷言冷语对家庭凝聚力并无好处,彼此带着欣赏的眼光,对小事不计较,日子会更轻松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