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理与母亲关系中的所有哀悼

母亲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可惜,我长得并不像她。

小时候,感觉妈妈是一家人中最不喜欢我的人,从小跟她从心里便不亲近。大约渐渐也发现自己跟母亲在相貌上的差距,心里有点儿自卑,再加上父母一贯的强势控制让我退缩,于是,从小时候开始,我在他们面前越发低头弓背,邋里邋遢,仿佛下意识中在营造我丑得无可救药的事实。

父母当然希望我是美丽的,但我营造出来的形象当然让他们失望。我又可以借助观察他们的失望,印证心里对于他们不是无条件接纳我的刻板印象。想来自己潜意识里,“邋里邋遢好舒适”这个念头大概就是那时落下的遗憾吧!

有趣的是,当我离开家进入大学,我骨子里对美的疯狂渴望一下子开始疯长。我开始修饰身材,装扮自己,我才意识到自己本质上对美是多么敏感的喜爱。也只有离家万里,我才意识到,我对于样貌的追求一点儿不弱于母亲,或者说,我的行为不再叛逆,很像她。

想起错过的年少亲密时光,我心里是有遗憾的。但一想到母亲完全没有注意到青春期发育的我对于日益隆起的胸部有多么不自在,这也是我含胸的主要原因之一,而是跟着爸爸一起呵斥我体态不好,要我挺胸抬头,我就心酸。我的妈妈,怎么那么不细腻,她也是太阳巨蟹,但为什么却没有水象星座的细致和感同身受?

我也想起小时候半夜尿床被她揪起来训斥;打破杯子被使劲儿责怪;小时候不顾我的哭闹,执意要离开等等等等。母亲对我的方式有太多粗粝之处,好像她从来没有体会过我的内心可能会是神马感受。这种粗粝让我在心里跟她保持着远距离,现在想起来也还很心酸。

但更为哀伤的是,我们错过了多少本应亲密无间的时光……

长大后,我开始重新审视,我才发觉,不管母亲样貌上多么漂亮有女人味,本质上她并不是一个细腻、体贴、温柔的人。我看到太多她的缺点,而更多她的优点我却从未留意。

大前年我的生活跌落低谷,身体也经历了一次失败的手术,虚弱得下不去楼,母亲还是飞奔而来,照料我的生活,为我做按摩,不断鼓励我,完全打破我多年在外内心从无依靠的状态。她对我坚决照顾和维护的决绝,让我看到她面对艰难的勇气,我才意识到自己很多年来,因为内在的疏离,是一直不肯看到母亲的优点的。

她是感恩生活的人,知足常乐。她非常能干,家务厨艺女工样样精通。她和爸爸都是很有艺术气质的人,眼光独特,欣赏水平很高。她因为自己美丽,对于其他美丽的人是欣赏和亲近的。她是心理没有创伤的人,所以整个生命的状态是开放且平和的。

我有时候想,我的能干和对美的欣赏其实就是来源自母亲,而我因为内在反叛不平,反而生命状态是封闭的,紧缩的。在内在心理上自卑和自大交替出现,骨子里有一个破碎的自我,这也是我生活里所有坎坷的兆因。

经历了与母亲的疏离和和解,现在的我内在平静了很多。虽然有遗憾,但我真的更感激转了一圈此时反而通透的内心状态。我想,我与母亲的灵魂之间是有羁绊的,也许我们的灵魂就是约定来经历这样一个离与和的过程,让我如镜子一般从中照见自己。这就挺好的,没有什么不应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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