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梦迷途(78)摩耶(1)

  破迷雾摩耶障目,遇故人断梦现形

    “这是摩耶,是欺骗之神的沙幔,蒙蔽着凡人的眼睛而使他们看见这样一个世界,既不能说它存在,又不能说它不存在;因为它像梦一样,像沙砾上闪烁着的阳光一样,行人从远处走来还以为是水,像随便抛在地上的绳子,人们却将它看作一条蛇。”

    十年前最伤心的一幕,在秦归日眼前再次上演。秦归日明知是梦,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我以为你与我,是不言自明的!可是你竟然和我的好朋友在一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秦归日直指一白衣男子,泣不成声。

    “不言自明?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你?是你想多了吧?真是自作多情!”这番话出自她朝思暮想的唐关月口中,她简直难以置信。

    “你——这可是你的真心话?若真如此,那个春日夜晚……这老桃树下……那个吻……又是为何?”她颤声问道。

    “那……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他皱着眉头,神色闪躲,有些心虚地回答。

    “或是你真的那么想做知梦堂下任堂主?所以执意要与星临成婚?”她还不甘心。

    “你——别瞎猜了!”他不耐烦地摆摆手,“那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你是我最……曾经最喜欢的人。你若真爱她,那我无论曾……多喜欢你,也决无二话,我祝福你们!若你只是为了攫取堂主之位,我求你三思,对她也好,对你自己也好,真正负责。没有爱情的婚姻,真的会让你幸福吗?”她从未如此低声下气地恳求一个人,她对他的爱,使她甘愿低到尘埃里;可是,她也非常害怕,四周的夜色像一条浓密的棉被将她紧紧包裹,令她窒息。她的直觉早已告诉她:没用的,无论她怎样劝他,都是没用的!她的心很痛,这种痛,如同一个十字架直插心房,无论从刺入的深度,还是疼痛持续时间的长度,都将令她痛不欲生。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终于决堤涌出。他与她,终究越来越远了。

    或许是她的眼泪刺激了他,他猛然搂住她,吻上她的唇。她惊呆了,一动不动,只是怔怔地瞪着他,他们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的唇冰冷。他放开她,讪笑道:“不就是一个吻吗?让你那样念念不忘?幸亏没和你有更进一步的关系!你,只是个满脑子浪漫幻想的孩子啊!而她,已是个成熟的女人。还有,你不知道,婚姻和爱情,本来就是两回事。幸不幸福,不重要。”

    她抬起头,泪水却已干涸。待所有头脑发昏的冲动骤然冷静下来,她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冷冷地说:“唐关月,不管是你冲着堂主之位还是一时冲动管不住自己,我都无法原谅你,而且,我看不起你!”倏然转身离去……

    “很痛苦吧?虽然已过十年,想起来还是受不了?”一个年长男子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

    秦归日急忙擦去又肆意横流的泪水,四处看看,却没看到任何人。

    “唉,他害你如此伤心,你想忘了他吗?”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我会带你离开这无情无义的人世间。”

    “我忘了还是不忘,都已经没关系了……”

    “可怜的孩子,你太执着了!这就是你痛苦的根源。你还没看透这摩耶之幕!一切不过是匆匆幻像。来吧,若痛苦,就把它变成甜蜜;若遗憾,便重来一次……”

    秦归日还没来得及作答,便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她一身白衣,肃立于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之间,只有她的一头青丝随风飞舞。明明是冰天雪地,自己衣着又单薄,却不感到寒冷。她还从未见过如此绵厚的雪,它们晶莹剔透,在月光下闪烁着银蓝色的微光;她弯下腰,捧起一拳雪,只有微微的凉意,张开五指,它们便如松散的沙砾般,从她的指缝中流泻而下。自己什么时候又入梦了呢?

    她惶惑四顾,除了不时飘落的雪花和天边的月牙,什么都没有,连一棵树、一根草都没有,更别说人——梦中自我的灵体化,和梦魇兽了。自己的梦境何时变得这么荒凉了?

    她看看天上的月牙,它低低地垂挂在地平线上,不知方位,梦境本就无所谓方向。她便向着它走去。虽然雪已及膝,但她的脚步丝毫没有为之阻滞,显得异常轻盈,仿佛轻踏雪面而翩翩起舞。白色的裙裾扫过,雪地上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她像一只轻柔的蝴蝶,徜徉于这单纯的世界。

    想到蝴蝶,眼前似乎掠过一只凤尾蝶的影子,秦归日忽然感到有什么不对劲,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人或者物。为什么会孤身一人呢?没错,这是她秦归日的梦境,自然只有她自己。难道从来都如此吗?不会的,如果梦境这样单纯荒凉,那她岂非……也不对,她不记得自己穿越了“生门”。她只好继续追逐天边的月牙,只有它,似乎懂得她的孤独。

    可是,无论她怎么追赶,那仿佛近在咫尺的月亮,却像与她捉迷藏一样,她进一尺,它就退一尺;她进一米,它便退一米。她停下来,它似乎也驻足;她试着倒退,果然,它看上去稍稍向她靠近了一点。她干脆席地而坐,抬头望着它,喃喃道:“月儿呀月儿,如今却只有你陪着我了!那你听我说说话吧?”

    月亮静静地给她一缕银辉,默默无语。

    “你是月亮,可我是谁呢?我从哪里来呢?我将要去往何处呢?”她沮丧地低下头,轻声自语道,“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呢?我现在是生是死呢?我并不怕死,如果是这样安详地死去,也没什么不好……”

    月牙仍然沉默着,只尽力将它微弱的光芒,如一缕温柔的轻纱般,包裹住她周身。

    她躺下,仰望着那月牙,觉得它比刚才更明亮了。梦的夜空只有月亮,没有星星。这温婉的月光,好像一首催眠曲,她看着看着,眼睛就酸了,眼皮也不由自主地往下沉。“月儿,我累了,我想睡一会儿……”她闭上了眼睛。隐约间,她似乎听到有声音说:“你是Sun,是太阳啊!”

    然而,更强烈的光亮刺痛了她的眼睛,她被灼烈的光线射醒了。她躺在一棵老桃树下,一绺明晃晃的阳光,透过枝桠,正射在她眼睛上。“我哪里是什么太阳,连自己都捂不暖。”她喃喃道。

    一阵风过,几瓣桃花落在她脸上,“好香!”她将花瓣托在手心,端详着它们丝绸般轻柔粉嫩的颜色,再抬头,只见满树繁花盛开,如一团粉艳的云,不断有落英飘落。她高兴地在树下转圈子,白色的衣裙沾染上了落花,它们便化作朵朵粉桃图案,继续绽放在裙摆上。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曲优柔的萧曲,这旋律如此熟悉,她跟着轻轻哼唱,可就是想不起来曲子的名称和出处。梦幻般的音律倾泻流淌,她听着听着,不禁落下一滴眼泪,“奇怪,我为什么哭了?这里明明那么美!”

    她又坐下,一伸手,触摸到一根长条状物品,拾起一瞧,却是根通体晶莹的白玉萧,她抚摸着它温润的表面,心里涌出说不清的滋味:有眷恋,也有惆怅,似乎还有一丝丝忧伤、一点点愤怒。是什么人把它遗落在此?她提着它继续转悠。说来也怪,无论她怎么走,走多久,好像始终走不出这棵桃树的荫庇。周围的亭台楼榭,仿佛笼罩于雾气中,若隐若现,似乎抬脚便能到,却始终无法到达。“罢了,不去就不去!我就在此处做个快活神仙!”她放下玉萧,靠着树干,昏昏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竟连一个梦都没作,睡得极其香甜。待到夕阳西下时,她才又被一曲悠扬的箫声催醒。这里难道还有他人吗?可之前自己不是都转过无数圈了吗?也没见有一个人影呀!连一只小动物也没有。

    她慢慢踱回来,瞧见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个人,是个年轻少妇。此人身着一袭腥红色连衣裙,长发编成一股粗粗的麻花辫垂在胸前,低着头在剪纸,神色既安详又专注。夕阳流连于她衣裙和发辫上,显现更加温暖的金红色,连辫稍都泛着金光。秦归日的心中忽然涌现出深深的依赖和怀念感,她迫不及待地朝那女子走去。

    女子听到了脚步声,她仿佛知道是谁来了,连头也没抬,只稍稍减缓手里的活计,开口道:“小日,你回来啦!”

    秦归日一愣,眼泪不自觉滴落,“妈妈,我回来了!”她快步跨至女子身边,蹲下身,望着她熟练运转剪刀的手,笑着说:“妈,你又在剪纸啦!今天剪的是什么呀?”

    女子这才暂停手里的剪刀,抬起头望着她,微笑道:“小日,你看,这就是你爸爸——”她指了指刚从整张白纸上显形的花样,它叠在地上别的花样堆上——那是个身着长衫,戴着上半张脸面具的翩翩公子,正双手执箫作吹奏状。

    “我的爸爸?他不是个理工男吗?什么时候会吹箫了?”秦归日疑惑道。

    “啊!我说的是你真正的父亲……”母亲的声音无比温柔,望着纸人的眼神也格外温柔。

    “真正的父亲?”秦归日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怔怔地看着纸人,它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尽管戴着半截面具,还是能感觉到面具下五官的俊朗。看着看着,那纸人竟从纸上脱离,飘落到一旁的桃花树下。导师从前说过,这是棵妖树,也是棵神树,尤其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会令人产生幻觉……

    果然,那纸人一接触到老桃树的残存根系,就缓缓膨胀,结果真地变作一个与真人大小一般的“男人”来。这男子一袭月白色亚麻长衫,身上没有任何装饰,唯独脸上的半截银白色面具,上面刻画着清雅的秋菊图案,十分美丽。“姑苏行”优美的旋律从他的箫中汩汩流出,令人陶醉。

  “你就是我爸——爸?”她轻声问,还怕万一搞错了,该如何收收场。那人摇摇头,笑而不语,继续吹他的箫。

  一曲罢,见她还没有要离开的样子,伸出手,慢慢地摘下面具……

    还没看清这人的真面目,天色便在他摘下面具的霎那间,变得特别黑。起风了,一阵狂风将一树的桃花卷落,也将地上的纸花样卷飞,翻飞的落英几乎遮住了他们彼此的身形。花雾散开,秦归日回头一看,“母亲”不见了。他抬头望向天空,一只纸白鹭落到他肩头,化作了真正的白鹭鸟,雪白的羽丝随风浮动。

    此时,一轮圆圆的明月升上枝头,银子似的月光倾泻而下,老桃树重新孕育蓓蕾,绽放花朵。秦归日转身,却见他站在树下,月光丝丝缕缕地从花枝间透出,挥洒于他周身,明灭不定;他的脸却隐藏在阴影之中,如同雾里看花,看不真切。那白鹭仰脖清啼一声,自他肩头飞起,向着她低低滑翔,在她跟前落下,弯曲着颈子,蹭着她的小腿。她略略俯身,轻轻摩挲着它的背脊,感觉到它在微微颤抖。为什么有一种似曾相识涌上心头?

    丝竹声渐渐隐去,那男子放下玉箫,缓缓向她走来。她直起身,一朵桃花落在她秀发间,刚要伸手拂去,只见他从花影中走出,月光毫无保留地溢漫于他脸上,她一时竟看得呆住,分不清是天上的月亮下了来,还是他本就是月亮的化身。他笑了,眉眼间尽是风流,“你终于来了!”他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宁静悠远,又带着难以名状的叹息,令她沉迷。他自然地伸出手,帮她摘下发间落花,她一惊,向后一躲,脸红了。他却更上前一步,牵起她的手便走,她迷迷糊糊地跟着他,内心一半欣喜,一半惶惑。白鹭欢叫着,扑棱着翅膀,跟在他们身后……

    庄知蝶被一群巨大的蚂蚁追赶,它们个个都大过他的个头,通身火红,快速移动时好似火焰飞舞,有一种狞厉的美。它们边挥舞着大螯子,边向他逼近。他记不清自己是何时、如何到这里的,应该不是自愿,好像是被抛入的。作为梦术师,他知道自己身在梦境。可是,这真的是他自己的梦境吗?为何会有这群火蚁?自己怎会如此狼狈?作为训练有素的梦术师,只要他意识到是本人的梦境,应该就能控制自如。而此刻,他却只能化身为凤尾蝶,勉强逃过火蚁群的进攻。难道,这竟非自己的梦境?不会!他确定之前并未穿越任何他人的梦道。

    又一次躲过一只火蚁锯子般的尖喙,庄知蝶心中一震,莫非是他人侵入了他的梦境?!虽然这不太可能……知梦堂如今人才凋零,也就秦归日和他,还有姐姐庄星临——这咄咄逼人的气势,倒是很像她的作风。唉!他暗暗叫苦,这个庄星临,简直是他从小到大的噩梦、克星!自己十年来精修梦境防御术,竟还是被她所破?本想秦归日可以帮他突破她的防御,找出父亲殒命的真相,如今却被她先破了自己的防御,真是讽刺!

    他瞅准对方一个空子,引两只火蚁相撞,两边的大螯子相互死死扣住对方,顿时动弹不得。他又变回人身,扑棱双翅跃上半空,抽出刺魔剑,狠狠往其中一只的背心处扎去!被刺伤处腾起一股红烟,熏得庄知蝶眼睛火辣辣生疼,赶紧奋力高飞;那家伙吃痛,剧烈扭动着跃起身子,竟将与它纠缠的那只生生折成两截,另外半截“腾—”地飞出去好远,砸在后面的火蚁身上,激怒了它们……一时间,如多米诺骨牌一般,这些没头没脑的家伙互相撕咬在一起,杀得昏天黑地,残肢断螯乱飞,红烟四起。

    庄知蝶一边摇头感叹:到底是一群畜牲;一边纳闷,如此虎头蛇尾,外强中干,真不像星临姐的作风!谁知转眼间,那些红烟汇聚成一团团红云,向上升腾,直扑向庄知蝶。他无奈地在云隙间左冲右突,十分狼狈。眼看地下的火蚁群前赴后继,源源不断,如果再贸然攻击,恐怕只会造成它们释放更多的毒雾。没办法,庄知蝶只能赌一把:冒着元神沉沦,难以归位的危险,关闭这个梦境,深入下一层。他的整个防御术也是基于这种复合结构样式,借鉴了当年父亲庄梦生的看家本领——多层梦境迷宫,只不过庄知蝶的结构更近乎蚂蚁的地下蚁穴或岩壁上的蜂巢,每一层次都相对独立,所以即使敌人突破了其中之一,他也能及时封闭它,保全其他层次。但这样做,极其消耗精神和元气,他的元神可能无力及时打开梦道返回,被困死在自己的梦境中。

    他刚抽出刺魔剑,要将部分元神注入剑身,击穿梦壁,忽然,一架红色的纸飞机倏忽而至,落到他的剑尖上,被刺魔剑一下刺穿,庄知蝶一惊,心道哪来的纸飞机?这既非他梦中之物,也不像姐姐梦里的道具,更不可能是秦归日的。然而,它又绝不是陌生之物,在哪里见过呢?感觉是敌非友啊!应该说能进入他梦境的,除了秦归日(那是因为他与她心意相通,互相卸除了防御之故),其他都是敌人。但为何只见道具,不见对手呢?

    “哎呀呀,堂堂知梦堂主,怎么拿我的玩具出气呢?在自己的地盘里,居然要断臂求生吗?”一个周身鲜红色小丑服,戴着紫红色圆顶礼帽的青年,从半空中隐现。他讪笑着向庄知蝶挥挥手,戴着白手套的一只手上,捏着一架朱红色纸飞机。

    “Innocent!”庄知蝶想起来了,这家伙曾经诱使秦归日登陆“黑线”,进入他主宰的“超维游戏”。

    “咦——真荣幸啊!你竟然还记得我!对了,怎么没见秦小姐呢?我还挺想她呢!她真是个厉害的梦术师啊,如果在的话,不会让你这么胡来吧!”他自顾自说个不停。

    “少来这套!别搞得跟我们很熟!你怎么进来的?有什么目的?!”庄知蝶稍稍后退,与他拉开距离,又确保自己不被卷入毒烟之中。

    Innocent耸耸肩,展开双臂,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喂——又不是我想来!啧啧,你的审美还真是特别,弄了个火蚁窝吗?搞得我也穿得那么恶心!”

    庄知蝶斜着眼瞪他,“我看,比你那个什么游戏强多了!虽然你本来就不怎么样!”

    “好啦!时间宝贵,就不要互怼了吧?”他定定地注视着庄知蝶,竖起一根食指在唇间,神秘一笑,庄知蝶心中一动,某种似曾相识感涌上心头。

    这是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庄知蝶很熟悉,他的心里感觉到了对方的意识如滔滔话语般流了进来——那是他经常在梦境中与秦归日的通讯方法,心语!而这是知梦堂梦术之一,只有知梦堂的人才掌握!庄知蝶一阵心慌,难以置信。

    “如果我说我们是老相识,你信吗?”这里没有别人,那些火蚁不过是梦魇兽,那么此时对他庄知蝶“心语”的,只能是Innocent。

    “是你在跟我说话吗?”庄知蝶还是不敢确认,用心语回道。

    “不是我是谁呢?知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疑神疑鬼啦?”为什么这个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你是——你究竟是——”庄知蝶内心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实在太过于惊悚,他不由地拒绝这个答案。

    “知梦堂的梦术师,应该更擅于透过表象看清本质,何况梦本身就是伪装……不要被我这个滑稽的外表所蒙蔽。我也没办法,这个样子,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我能控制。”

    见庄知蝶仍然以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也不回话,索性放弃使用心语,直接嚷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见棺材不落泪!本大爷不跟你废话了!先把这里灭了!”他扔掉手里的纸飞机,发出不屑一顾的“哼”声,“这破玩意,老子早就烦透了!还是当年的家伙称手!”他拽掉礼帽,撕扯着外套,整个形象渐渐透明,眼看就要湮没于背景之中,他朝庄知蝶大喊:“臭小子,还不来帮帮你的离哥!用你那宝贝八卦网罩住咱们两个!否则那个家伙一来,咱们都得死!”

    庄知蝶下意识地抖出缚魔八卦网,将对方和他自己都网住,Innocent才又缓缓凝聚成形,不过,再也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模样,而是一身黑色劲装,好似古代侠士,头顶一根银簪子束了个简单发髻,左侧脸颊上一道寸把长的旧伤疤,笑嘻嘻地盯着庄知蝶,作了个揖,“庄老弟,多谢啦!”

    庄知蝶呆呆地望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付……付殷离!?”

    “咦?老弟,你咋才发现啊?我都暗示你那么久咧!”

    “你不是死了吗?”

    “我死了?!哈哈哈——”他大笑,“难道你看着我灰飞烟灭?”

    “不错!你们的后事都是我操办的!我亲手在你的死亡证明上签字……”

    “唉,老弟,都过了十年了,你都做知梦堂堂主啦,咋好像还没多大长进?还是那句老话:要透过表象看到本质!不要被摩耶之幕蒙蔽。”

    “摩耶之幕?”庄知蝶一惊,这是父亲当年在教他们梦术时,一直反复强调的。

    “好啦!怀旧到此为止吧!眼下咱们不能做缩头乌龟,一直被困在你的八卦网里吧!”他指指外面正在进攻他们的火蚁群,它们一碰到网,便被频频烧灼,直冒红烟,烟雾却无法透入网内。他们都清楚,暂时是安全了,但也无法逃离,再这样下去,时间一过,他们还是得困死在这里。

    “可是,除了我刚才的法子,杀出条血路,别无他法!”庄知蝶叹道。

    “像你刚才以部分元神祭你的刺魔剑?!你疯了吗?且不说是否真能破了梦壁,你不怕这些畜牲化的毒烟跟着你入侵下一层梦域?”

    “离哥你说的对,我这十年的确疏于精进,连防御术也如此粗疏,你能这么轻易进来,这些畜牲自然能侵入我各层梦域!”庄知蝶懊恼道。

    付殷离拍拍他的肩膀,“老弟不必如此沮丧,并不是你术业不精,而是你中了毒。”

    “是那个陆桥给我服的‘火蚁’吗?”他有些失落地垂下头,本来就是自己的选择,怨谁呢?

    “什么‘火蚁’?”付殷离奇道,“你也糊涂了,这些畜牲虽然厉害,但也不过是梦魇兽而已!真正使它们凶暴化的,是‘梦幻天堂’!”

    “什么?!‘梦幻天堂’?!”庄知蝶猛地抬头,望着付殷离,那陆桥竟然偷梁换柱,骗他服下致梦剂!那秦归日怎么办?谁来替她试药?他一阵心痛,那时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只想把生的希望留给她,不料自己却像个傻子一样,被耍了!

    “好了,先别管这个,出去要紧!”付殷离从身上抽出一柄大刀,雪亮的刀身晃得庄知蝶差点睁不开眼,刀光令网外的火蚁群也为之一震,纷纷后退。

    “断梦刀!”庄知蝶失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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