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梦里的人(2)

也许,每个人的心底都埋葬着一个童话。在小时候幻想着一个美好的未来,而长大了又幻想着儿时的纯真,然后,都在梦里笑的很甜…很甜。

  

  对于我和DE,音乐就是我们的童话,而逸则是演员。可是梦里的童话呀!终究还是假的,人醒梦凋零。于是,在童话的结尾有人哭了,有人笑了,也有人迷失走不出来了,最终随着梦的凋零一同消亡。

  

        等到逸回来的时候也已经是秋天了。我想,秋…是一个凋零的季节,尽管它的前面是炎炎夏日,却依旧没有丝毫的暖意。山山尽显寒色,树树尽传寒声。泛黄的枯叶开始摇摇欲坠,秋蝉也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哀鸣。

  

  这个秋天里的一切都是冷的,甚至…连梦也不例外。

  

  而我们的集训…也已经进行了两个多月,又或者说还有两个多月就要校考了。但这好像对逸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因为他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事情做到最好。明明是个学霸,却选择了艺术;明明歌唱的这么好,却偏要去演戏。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要是有一种技能是他不会的才是怪事。

  

  而至于DE,在逸回来不久后就去参加市里的摇滚乐比赛了。跟她同去还有另外几个人,只不过我全都叫不出名字罢了。毕竟,他们在我眼里也只是毫不相干的路人罢了。

  

  在我的认知里,我的人生有逸、有DE就够了。我不喜欢交太多的朋友,因为在十个朋友里有一个是真心的就不错了。所以我从来都不敢奢求太多,因为我的心很小,小到承受不了太多的伤。

  

  在逸回来的那天,DE还没有去参赛,我便拉着她去了机场为逸接风。然后,三个长不大的孩子,又开始了属于夜的流浪。

  

  我们去了天桥,可能是太晚的原因吧!那里已经没有过路人了,而且那些白天在上面乞讨的人呢!看起来正在准备下班,他们陆陆续续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旁若无人的走下天桥。我有看到其中一个乞丐,将乞讨用具放入了一辆轿车的后备箱,然后驾着轿车飞驰而去没入黑夜。

  

  逸好像注意到了我的视线,说:我在外面的这几个月里见过很多这种乞丐,他们乞讨甚至已经不用破碗了,一个二维码就够了。毕竟,连现在的小偷都快失业了。

  

  好吧!我真是搞不懂。在他们之中,有些人明明还年轻,有手有脚,可为什么偏要舍弃自己的尊严,跪在路边乞求他人的同情,甚至是利用他人同情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可是对此我又能做什么,我只能对自己说这个世界上更多的是善良,然后顺着逸的话感慨一句: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乞丐竟能有车有房,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我们总是喜欢营造一个美丽梦境,然后用自己对善良的定义来评判这个世界。相信着花开彼岸,可是彼岸花的彼岸却永远都是修罗场。

  

  从天台离开后我们去了夜市,因为逸没有在飞机上吃饭。然后在那里有目睹了另一件事。也许是以前没有见过阴暗,索性让我在今天好好的对它做一次认知。

  

  我们吃饭的时候,又碰到了一个乞丐,只不过这次是一个早已年过半百的老人。他穿的破破烂烂,拿着一根破竹竿和一个破碗,像小丑一样走过每一张餐桌。

  

  我亲眼看到有一桌上的人把地上吃剩的骨头捡了起来,满脸戏谑的向他递去。而那个乞丐呢?他没有丝毫迟疑,接过骨头便放进了嘴里,直夸好吃,真好吃!闻言,那人的笑的更开心了,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扔到那乞丐的脸上,然后,飘落。那乞丐弯腰捡起,说谢谢爷,紧接着四周哄然大笑。

  

  看着他那鞠髅的身体,唯唯诺诺的笑,不禁觉得…他的腰也许再也直不起来了。

  

  我想,DE是对的。生活?什么是生活?生活就是我们要不断的向一些东西妥协。就像天桥上的“乞丐”赶走一个总会有下一个代替,永远都不会赶尽。

  

  而现在回想起来,小时候的我们还真是可笑,我们坚信着在海域之外有着一个世界,那里与世无争,那里鲜花繁盛,我们可以戴着耳机穿梭在无人的大街小巷…肆意流浪。

  

  可是等到长大了才明白:我们都不勇敢!勇敢,它只存在于儿时的童话。因为,大人们早已经学会了迎合社会的乌烟瘴气。而孩子呢?我想,正像有一首歌中所唱到的:

  

  “天真的孩子并不天真的长大

  

  都是欲盖弥彰的

  

  童话故事里都是骗人的情节

  

  童话故事精美撰写的背后都由未知命运改写”

  

  伴随着长大的过程,我们的影子也被岁月渐渐拉长,然后童话破碎其中…无人清扫,长出了荒草,在秋风中慢慢枯黄。

  

     我们长大了!只不过人总是在不同的时间长大,逸长大了,可我跟DE却依旧做着童话般的梦。DE相信天上的星星总有一天会在白天盛放,而我坐在南瓜车里驶向了城堡。

  

  在逸回来不久后,DE就去参赛了,而在DE参赛的这段时间里,逸带我去了很多地方。不过,他好像对夕阳有一种莫名的情感…海边,山峰,天台,又或是林间小路,总之我们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留下一个仰望夕阳的少年。

  

  许是秋离春过于遥远,秋日的夕阳也显得分外凄清。我们坐在山腰,看着晚间的夕阳没入城市的高楼大厦。然后,逸轻叹一声,向夕阳没入地方挥挥手,轻声地说了句:你好,再见!

  

  我仿佛永远都搞不懂逸在想些什么,他总是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做着莫名其妙的事。有时候,别人问我,逸在我的眼里是个怎样的人?可我却发现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只能说他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怪人。

  

  有一次,我们去山上的枫林,漫天枫叶伴着秋风旋转,凋零…落向尘土,安静地等待死亡。我对逸说:很美,只是很凄美。然后逸说:嗯!凄美,因为孤独!说着他伸出手,任由枫叶从指尖滑过,继续说道:影,你听说过“君不见满川红叶,竟是离人眼中血”吗?

  

  他的语气有些幽怨,也有些无奈,甚至彷徨。而我还停留在他的最后一句话:影,我可能要离开,不去考试了……

  

  我想问他为什么,不是都说好了吗?为什么又不考了?我望着他,希望他能告诉我个理由,可是他没有,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就这样…我们在风中沉默了,就像太阳没入海面一样,整个世界都没有了声音。

  

  我转过头,看着身后的枫林,我仿佛看到了一个红衣女子,在枫林中席地而坐。她的身前平躺着一把古琴。然后,她素指轻弹,朱唇轻启,唱道:

  

  昔日的少年儿郎

  

  我决定不再为你痴缠忧伤

  

  ……

  

  可知

  

  伤人的不是刀刃

  

  是你转世而来的魂”

  

  那天,我跟逸谁都没有说话,看完了夕阳便就一路返回了。再然后,逸就不见了,没有人挽留,也没有人告别…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我后来又去过那片枫林,只是他不在我也便回来了,我远远地望着夕阳藏于城市,没入海面,然后我学着逸的样子挥了挥手…也对夕阳说了句:你好,再见!然后转身离去。风声簌簌,我仿佛听到了枫林的告别,我想我应该不会再来了。

  

  回去的路呀!青苔石阶,落英满地。或许,人的聚散就如这些花叶的凋零,心随秋风萧瑟,一切都顺理成章。

  

  而我下一次见到逸,则是在电视上了!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配角,可他也终究成了一名演员,尽管这并不是他想要的沉浸式戏剧演员。

  

  当我跟DE从电视上看到他时,的确很惊讶。DE还一脸不可思议地感慨了一句:呐呐呐!他好厉害呀,我也要努力了呢!于是,自那以后的每个下午,我都能听到从琴房里传来的架子鼓声,我觉得很吵也就去歌房练歌了。

  

  就这样,一切都归于平静,夜色降临,淹没白日的欢声笑语。窗外的秋风抚过繁华,梦里讲童话的人不见了,睡着的孩子又哭了。尽管窗外的风渐停,雨渐止,可是孩子的襁褓消失了。于是,寒冷袭来,睡着的孩子啊!该醒了……

  

          (四)冬寂暖阳

  

   风与雪相撞

 

   思念与过往唱出了回响

  

   孤独被谁遗忘

  

   冬沉寂了朝阳

  

      可还有谁在林间妄想

  

   闯入迷失的少年啊

  

   青春的夜  没有星辰闪亮

  

  这个冬天是记忆的断层,它葬灭了一切,让孤独者忘记了孤独,沉沉地睡去。

  

  天空?那是整个故事的投影,它化成碎片在风雪中清零。而太阳呢?总之在这个冬天,我从未见到过它的影子。或许,它在风雪的背后喃喃自语;又或许,这个冬天从来就没有太阳!

  

  那么…在这个冬天里有什么呢?好像是一个点,然后延伸出一条线,线不断旋转,构成了一个没有边界的面。只不过…它除了圆心不变,却再无他物。毕竟它没有边界,线也是假的,有的…只是白皑皑的一片。

  

  就像现在,世界一片纯白。然后…上面渐渐有了行人,在雪上来来,往往,匆匆,忙忙,而被他们踩在脚下的积雪渐渐消融。于是,雪染上了泥泞。就像正在长大的人,心慢慢沾染了世俗的红尘,然后也变得污浊不堪。

  

  我想,经过了这个冬天,我是真的长大了吧!只是有人长大的代价是被生活磨去了尖锐的棱角,失去了张扬。而我…却恰恰相反,我不再是别人眼里的乖孩子了,我学会了逃课,每天都穿着非主流在人群里游荡。

  

  尽管,我依旧像往常一样,背着自己的书包上学,放学。只是,从前我的书包里放满了书本和试卷,而现在只有手机,耳机,充电宝,一支笔和三个草稿本。

  

  那么音乐呢?我依旧唱着自己的轻音乐,只是舒缓的节奏里透着慢死亡的感觉!我的老师说我声音里的负面情绪过大,甚至,已经不再适合参加校考了。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因为曾经有个大学的老师跟我说过,我的水平还没有达到北影音乐表演系的标准。而至于其他的院校?他还说有些院校的名额,连监考老师自己的学生都不够分!

  对此,我们机构的老师还很贴心的给我了一个建议。他们是这样说的:咱们机构里还有一个私人订制项目,我们可以给你订制一个院校,帮你打通关系先把证给预定了。到时候你只需要给他们点钱,然后去走个过场就可以!

  

  他们帮我把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甚至连我都没有考虑的都没有他们这么细致,就好像要考大学的是他们而不是我。

  

  在他们的计划里,我的未来是这样的:先拿到合格证,能有一个大学做保障。然后在大学里确认自己的风格,签一家公司拿出几部代表作……直到我成为一名真正的歌星。我想,他们的本行不应该是音乐老师,而是一名经纪人。不然,他们如此完美的规划从何而来!

 

  不过,我对他们的这些规划并没有兴趣。于是,我也打算像徐志摩一样悄悄的来,悄悄的走,不去惊扰任何一个梦,不带走任何一片云。

  

  于是离开,我选择了放过自己,也放开过去。所以,关于离开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DE。

 

  终于,我又回到了自己狭小的世界,继续在夜里听着从前的熟悉的音乐,望着窗外的世界。然后,失眠在夜深人静里,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落下一串串没有尽头的文字,仿佛能够让我从天黑唱到天亮。而至于我为什么失眠?我想,也许是因为我现在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又一次无梦可做了!

  

  我重新回到了学校,只是我一改往日乖巧,变得不羁,叛逆,脸上没有了笑容,也成了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然后,每天都把手插在衣兜里,装作一切都与我无关的样子,在喧闹的人海里拥抱着孤独,默默行走。

  

  后来DE打电话来问我为什么要走?我跟她说:累了,也就走了。她又问我还考试吗?我说我也不知道。然后,我好像听见她哭了,只是隔着手机我也听不清楚。

  

  又过了会,DE才开口说:我等你回来!紧接着便是通话结束的提示音。抬头,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飞雪,我突然很想把自己埋入其中,跟它一块消融,然后毫无声息从这个世界上永远的消失。

  

        我真的好想跟DE说:我不值得你等,真的不值。可是她却没有给我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机会。

  

  再后来,逸也回来了,只是他没有回学校,而是,我在某天下午逃课去那座废弃公园散心时碰到他的。 对于我的到来,他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扭头看了我一眼便又转了回去。

  

  他躺在破旧的长椅上,望着天空说:影,你知道吗?我本以为我长大后就能看透生活,却发现无论我们变得多么成熟,在生活面前始终都是一群长不大的孩子。就像我本以为我不会再回来,却依旧回来了!

  

  对呀!一个个长不大的孩子,义无反顾的撞上生活的墙,拼个头破血流仍不回头。逸是这样,我又何尝不是呢!否则他为什么回来,我又为什么放弃呢?

  

  但是,当有一天撞碎了墙也遍体鳞伤,可墙的后面却是深渊万丈,除了后退别无选择。而之前所受的伤也只是徒劳。

  逸想通了,然后给我发来了短信天上的风吹散了人间的雪。于是,雪停了雾散了,三个长不大的孩子又聚到了一块。

     所以在我的梦里,DE是个聪明的女孩,她从未从未奢求过从生活的手中夺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逸最终也选择了妥协,因为他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他所谓的绝对自由。而我也在接到逸的电话后,参加了自己的艺考,然后去追寻另一个故事。

  

  可是,梦终究还是梦!可以后悔,可以另做选择。而在现实里你没有第二次机会,没有人会替你的选择买单。

  

  所以,梦里我选择了继续;而在现实里我荒废了一切。我没有见过逸,也没有见过DE,更没有所谓的来电。我只是做着一个荒唐的梦,荒废着青春,然后梦里失火焚烧了我的世界。

  

  于是,我依旧是我。只是在自己的梦里又做了另一个梦,真真假假早已分辨不清。

  

  而梦里的人儿!你们是否也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然后也同样在梦里遇见了我?我没有妥协,那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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