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库什台牧场村,我们进山徒步的起点。感谢阿雅小姑娘给我们带来的好运,整理好行装出发的时候,雨没有了,只剩鹅毛一样的雪花在空中跳舞。雪纷飞惹人醉,油松林,衰草地,良辰美景终不负。幸哉幸哉!
我们肩负几十斤的背包,脚下却如仙人痴醉亦癫亦狂,可谓马力不减,人魂齐奔。正兴头,迎面就见骑着高头膘健大马的牧民一身黑色皮衣从高处疾行而下,匪气与英气直逼我们三魂七魄,来不及喝一声采,人马就双双远去了。
这就是乌孙古道徒行的开端,似一幅恢宏壮丽的画卷,引诱着我们猝不及防地深陷,以至完全忽略了大雪助长之下碎石泥淖的雄威和考验。而这一切,才将刚刚开始。
双手双脚在行走之中开始感觉到凉意是在几个小时后,天色渐晚,夜色替换日色,视线所及之处即将进入无光的天地。山中夜晚的寒意暴露出本性,无情而凌冽。雪已渗进鞋面,泥水路还在继续考验着鞋子的防水功能,抓绒手套也早无暖意,手指尖开始僵硬,风通过袖口领口灌进身体,一路哆嗦。领头的队员已经到达营地扎营,我们也不由得加快脚步,离营地不过百米左右的时候,一脚踹在泥水里被浸了透心凉。完了,才刚第一天,鞋子就彻底沦陷,再无干爽。
驮运物资的马队居然在我们到达营地好久之后还不见踪影,无饭食无帐住,可真把人冷得够呛。当时有哈萨克族牧民叔嫂两人来到我们营地,看我们冷,邀请我们去家里取暖。只是我们都无意再多走几步。于是19岁的嫂嫂取下她的围巾给我戴上,并将我的手捂在她的手里,嘴里一直说着,家里有火,冷就家里去吧。
她们走的时候,我用力抱了抱她。这毫无缘故的善意使我第一天的记忆全是美好。那晚的星空很亮很美,九天银河,一直美到我们出山。
第二天醒来,大地苍茫,白雪皑皑,真不舍得收帐。
昨晚湿透的鞋子早已冻僵,火烤加之洪荒之力方才成功地把脚塞进去。当然,这项较为艰辛的穿鞋运动,也成为后面几天每早必修的课题。
我和小伍磨蹭到最后才出发,当时,我并不知这一天的路程会这么长,也不知道等待着我的包扎墩达阪竟是那样令人绝望。不知则无压力,无压力则不知急切,不知急切就不会拼命赶路。
真正开始着急是在天黑之后。从我们呆的山头往前看,远远的,居然还有像蚂蚁一样的人在蠕动。而我们要赶上那些蠕动着人,起码还有四五个小时路程要爬。太阳早已下山,阴冷阴冷的白毛风像刀剐。我的腿脚像灌了铅一般沉,加之腹内无食,体力不支,身体开始失温。牙齿和眼皮都在不受控制地打架,我很想停下来睡一觉,可又太冷了。终于,终于救命稻草般看到前面有马匹下来,我拉着马夫求他驮我们到营地,不管多少钱都可以。可是马夫说不行,他说后面还有人,他要去找后面的人。我拉着他不肯放手,在过膝的雪地里,我带着哭腔几乎要跪求他了,可他依然坚持要去驮后面的人。我从未想过,我会在某一刻崩溃绝望至此。马夫赶着马走了,前方依然是望不到边的黑暗,我有些害怕了。我转身问陪伴在身边小伍,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小伍没有给我答案,黑暗里,头灯的光线也不足以让我看清他的表情,他只是很疲惫地说,姣姣,我很困。那一刻我是内疚的。
勇气陡然而生是在这个问题出口之后,时间不容耽搁,我强迫自己数着步伐尽可能不停歇的往上爬,翻过3600的垭口,往下就是下坡了,能看得见营地的帐灯黄一盏绿一盏的在召唤我们了。
希望就在眼前的欣喜就像涨满力量的帆,以致于我们下坡的路走得飞快,连坡陡路滑摔跤都不怕了。11点到达营地。帅哥阿冠帮忙搭的帐篷,还留了酸辣粉给我们暖胃。在此表示感谢,还要感谢我去领队那里找开水时,赏我一碗热咖啡喝的北京大哥翻江倒海。
第三天出发的较晚,路程也相对比较轻松。虽然碎石路走得脚疼,但有羊肠一般的空中栈道、高山草甸做补偿,也算知足。何况还有巍峨群山,白头相伴,再有半黄的胡杨落叶林间辅道,还有日光浴着,小风吹着,脚步疼着也得瑟着。
当晚,科克苏河边的小木屋堪称五星级营地,我们到达的时候也不过五六点钟。牧民大厨早已支起锅灶,开始烹煮羔羊。当晚,美美地吃了两大块羊肉,喝了两大碗羊汤,又美美地睡了个好觉。日子就滑到了第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