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文学结缘时,大抵是在我孩提时期。
住在乡下的姥爷家里,有一张玻璃式推门的红木书橱,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那时我看不懂的书籍。隔书橱半米远,放置着一张年代久远,老式带锁的书桌,桌上常堆着一摞报纸,几只笔零散地置在中央,旁边还放着一副老花镜。
姥爷这间房之前经常让孩子们进来读书,在表哥撕碎了他的一张报纸后,就很少让那些顽劣调皮的子孙进来。不过,我倒是可以时常进来,我猜大抵是我比较乖巧安静,不会妨碍他读书。为此,我的表哥还大闹一场过,说姥爷偏心。
姥爷午休过后,经常会戴上老花眼镜,轻轻推开书橱,拿出一本书,仔细阅读起来,他眉头时常会紧锁。我疑心可能是遇到晦涩的文字,因为他每次皱眉,都会在本子上写一些我看不懂的方块字。
有时候,我很想详细地知道这故事,就会去问他。姥爷通常会板起面孔,严厉地训斥我,千万不能打扰他。不过,训斥完后,姥爷都会念给我听。
其实那会我才五六岁,并不能理解那些深奥难懂的话语,但这并不妨碍我听的津津有味。我从姥爷拗口的普通话中,听到了红军万里长征、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林黛玉香消玉殒、令狐冲闯荡江湖等故事。有时甚至听到姥爷念出一长串描写风景环境的语句,我会疑惑那烽火硝烟弥漫的城头是何样,姥爷通常都会给我用各种通俗的语言描绘,以至于到后来,我经常去书橱那拿书,想要让姥爷念给我听。
影响我彻底爱上文学,是《千年一叹》这本书。我从姥爷口中,了解了世界古老的文明,初听未察觉到文明的失落与沉重,只觉得新奇有趣,怎么世界上会有那么多灿烂璀璨的文化啊。我惊叹于先人的功绩和伟大,着迷于金字塔的神秘,震惊于中东地带的恐怖主义,佩服作者寥寥数笔就给我勾勒出一座古老的城市。我如同一只久未进食的恶狼,一头扎进漫山遍野的羊群里,拼命地啃咬起来,不放过任何一只羊。缠着姥爷给我多读几次该书后,我渐渐意识到一个文明的衰落常意味着另一个文明的兴盛,会为衰落的文明感到叹息,为磅礴壮观的文明遗迹感到震撼,从而爱上这类追寻文化遗迹,寻找自己朝圣之路的文学。
大概是听多了文学故事的缘由,我的词汇量远超同龄人。上小学后,我的作文经常被表扬,被当做范文念出来,甚至会被抄在黑板报上。
久而久之,我对自己的“文学”水平信心备涨,生出了想当作家的念头,从此,我的文学梦如野草般疯狂生长。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我,无所畏惧,甚至幻想着拿诺贝尔文学奖,现在想想,真是年少不知畏呐。
2014年,网络青春小说在我们班极为火爆,同学们争着相互传阅,我也一头扎进这类青春爱情小说,那些乱七八糟、毫无逻辑、狗血满天飞的情节当时的我看的津津有味,着迷于主人公的爱恨情仇,痴怨嗔念,乃至于我萌生了写该类小说的想法。上课时常在本子上创作自己的小说,边写还边幻想着我的小说能大卖,以至于我的学业成绩一丈千落。
为此,我当时的语文老师狠狠地训斥了我一顿。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飘扬而下,窗内的语文老师板起面孔,脸色十分难看,用恨铁不成钢地眼神盯着我,说我写的小说狗屁不通,甚至于批评我的作文失去了灵气,竟是一些矫揉造作,无病呻吟的网络做作用语。我当时耷拉下了脑袋,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嗒嗒的,对我的文学梦第一次产生了怀疑的念头。
放学后,特地跟姥爷说了这件事,满心以为姥爷会安慰的我,却未料到姥爷也训斥了我,告诉我语文素养不代表文学素养,作文写得好不一定能写好小说,更何况文学是要对现实进行思索的,而不是通篇只有狗血满天飞,无病呻吟的故事情节。
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时常思索我的文学路究竟如何开始,遇到令人惊叹的风景时,常常会记录下来,写一点心得体会。
真正发现我有一点文学才能的,是一位姓李的老师。她教我们语文,是我们的班主任。她眉眼细小干净,脸上时常挂着笑容,给人一种气质温和,自带书卷气息的感觉。她很擅长观察生活,捕抓生活瞬间的美,经常把自己写的文章给同学们欣赏,甚至经常给我们布置随笔作业,让我们发现生活中的美的同时锻炼一下稚嫩的文笔。大概从我写完《远方》这一篇随笔开始,李老师就对我尤为赏识,推荐我参加学校的征文比赛。我当时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笑了,自从被初中老师批过我写的小说后,我对自己的文字极其不自信,总觉得哪里都不好,就拒绝了李老师。后来,李老师时常在我的随笔本上写下大段大段的评语,告诉我她喜欢我的文字,喜欢独属于文字的那份安静。在李老师孜孜不倦的鼓励下,我想,管他呢,就试试吧,写一篇文章我身上又不会掉一块肉,就当作感谢李老师一直以来对我的赏识吧。未料到,一个月后,我的文章得了一等奖,打败了高二、高三的优秀学子们,被刊登在校园报上。
我不得不承认,看到文章被刊登在校报时,我内心犹如久旱的荒漠忽逢甘霖,简直想仰天大笑一场。我是真没想到自己的文字还是有一点点的水平,慢慢地,我重拾对自己文字的信心,闲暇之余,开始写一些真正意义上,带有自身见解的心得体会、散文、诗歌、小说等。
时间久了,我手边的稿子,一摞又一摞地涨着,于是我开始尝试向一些杂志社投稿。果然,一个月,两个月,我的稿件如泥牛沉海,毫无音信。没有什么好说的,全国各地高手云集,我的文笔稚嫩粗糙,立意浅薄,被毙掉也是应该的,但是沮丧感总还是会有的。困惑迷茫的我选择向李老师倾诉,李老师仔细的看了我的文章,并给予较为中肯的评价和适度修改的意见。我至今还记得她说,“文学之路是寂寞的,文章需得静下心来写,慢慢雕琢,不可急于求成。”在老师的细心指导下,我先后又投了几次稿,有得到三等奖的,也有再次杳无音信的。话虽如此,我却觉得我离我的文学梦又进一步。
我承认“文学的追求是一种孤独而悲壮的追求”,负有盛名的作家们大部分都经历过漫长孤寂文学岁月,那我又何需感到沮丧、失落?也许我手中的笔无法勾勒出作家笔下那天马行空,多姿多彩的世界,语言不够犀利幽默,不能直戳社会痛点,不能写出清新高雅的话语,写不出“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生动意境。那有何妨,默默无闻的我也可以热爱文学,也可以有文学梦。
“没有思索和悲哀,就不会有文学。”如其所言,漫漫文学道路,我总会有自己的思索与悲哀,写出自己的文学,哪怕这文学寂寂无名,我也甘之如饴。
现如今写文章少了,不像高中那样致力于投稿,等待他人挖掘我这还未被人发现的明珠,但不管如何,我的文学梦会是一颗常青藤。